北方战乱不休,却丝毫不影响江对面王室公卿的奢靡生活。鲜少入宫的云瑶,每入一回,总要大开眼界。
从外宫城入内,走过了一条长长的甬道,入到内宫,再绕过一圈到达钟粹宫门口。
谢勋仗着特权也只能送到这里,手扶云瑶从轿中出来,将她稳稳地送入宫门那边,自己则站在门外,手还握着她,一再嘱咐。
云瑶恨不能翻个白眼:“晓得了,茶水抿抿就行,酒水别碰,谁来敬都不行,碰一下杯便可,至于瓜果点心,看别人吃什么,自己跟着吃一点,勿贪嘴。”再念叨几句,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谢勋又指了个内侍,叫云瑶有事找这人。
内侍个头不高,瘦瘦白白,眼珠子一转,嘻嘻笑着,浑身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云瑶多看了这人一眼,就被谢勋转开了脑袋,将她身上的大氅拢了拢,拉高了毛领,将脸蛋衬得越发小巧,白桃儿似的泛着诱人粉晕,叫人忍不住地上手去捏。谢勋也确实没忍住,真上手了。
手劲已经很轻了,云瑶仍是嘶地一声,眼波流转似秋水盈盈,即便充满怨气,那也是动人的。
“谢大人和夫人可真是恩爱。”
背后忽然响起女人调侃的声音。
云瑶伸手将谢勋再往外推,自己则后退,让了一条路出来。
长公主在南安郡主的搀扶下跨过门槛,长眸一瞥,朝英俊不凡的高挺儿郎看了眼。
身旁的南安亦是没忍住,往谢勋那边看了好几眼。
男人一身玄色大氅,头戴银盔,腰挎长刀,敛眉肃容的模样,显得不近人情,冷峻异常,但又叫人心驰神往,念念不忘。
谢勋倒无所觉,目不转睛地盯着往里直走,离他越来越远的白色背影。
小没良心的,倒是回头看一眼啊。
没有等到女人的回头,谢勋收敛情绪,垂着眉眼,手握紧了刀柄,领着身后的兵士巡城去了。
当真是一眼都往长公主这边看。
一旁的嬷嬷看不下去,语气不善:“这位谢大人可真是嚣张,殿下在此,他也不来问候,一声招呼都没有就走了。”
长公主却不见动怒,摆摆手:“无妨,年轻儿郎,没点血性也不成,索性与我们无碍,随他吧。”
话里的宽容,令身边人俱是一惊。
南安看向母亲的眼神颇为不解。
她的这位母亲,待谢勋似有着异乎寻常的宽容,换个人如此不敬,那就不可能这么轻拿轻放了。
也不怪,圈子里私下有那样的传闻。
南安虽有着两辈子的记忆,但依然看不透自己这位母亲。临安城危,母亲将自己的一万私兵全都派出,听凭谢勋号令,这也使得谢勋如虎添翼,将入侵的古胡贼蛮寇杀得片甲不留,最后甚至坐上了提政王
的位子,权倾天下,一手遮天。
但母亲至死,都没跟谢勋有过多的来往,仅仅在朝政上给予支持。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不似母亲平日的做派。她要嫁谢勋,母亲反应更是淡淡,并不看好。
那么,这一世,谢勋早早就成亲,终是娶到自己惦记了一辈子的女人,母亲又是如何想的呢。
南安没能忍住地问了出来: "母亲您看,这云瑶和谢勋,配还是不配?"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情我愿的事,何来配不配的。”长公主看南安的眼神,好似她有点大惊小怪了。
南安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入了椒房,一股热气扑了过来,云瑶解开大氅递给迎上来的宫人,被带到指定的位子落座。这殿不小,可容纳上百人,一排排地,按身份高低。
云瑶娘家婆家都有面子,但年纪轻,前头又有妃娘及王室女眷,位子靠前,也不算太前,左右都有人,前头也有人挡着,她只要自己不冒尖,安安生生地混到宴席结束应是不难。然而她没有兴致与人攀谈,别人却未必。
坐她右手边的年轻妇人,转过脑袋看了她好几回,似有意和她搭话,云瑶视而不见,专心低头剥着盘里的瓜子。谢勋曾说,要吃就吃这种硬壳的零嘴,壳还得完整,不能有脏污和破口。
是以,云瑶这会儿很忙,光是检查这一粒粒的瓜子是否饱满完整,就去了她不少的精力。
终于这位年轻妇人半边身子都探了过来,笑嘻嘻地瞅着云瑶盘里堆成小山的瓜子仁,问她剥了这么多,怎么不吃呢。
人家都开了口,云瑶再不搭理就不礼貌了。
云瑶转头,看着不太眼熟,约莫比她年长几岁的女子,客套地笑笑:“这一粒粒吃没得意思,不过瘾。”
女人唔了声,也笑笑。
想搭话,又不知说些什么。
云瑶更不可能主动找话。
谢勋和父亲在某些方面极为相似,譬如在她入宫赴宴这事儿上,父亲特意叫董蕴来了趟侯府,把自己的谆谆教诲带到。
董蕴一字不落地把话带到,未加自己的私人情绪,只在最后补了几句:“宴会上,你代表的是谢家,和我的位子隔着在,我们未必有交集,但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朝我使个眼神就是了。”
云瑶却有怀疑:“我使个眼神,你就能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