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
那人满目鄙夷。
“我劝你还是莫耽误我们东家的时间,免得自取难看。”
房锦儿简直奇了怪了,这人与她头一回见面,一无纠葛二无冤仇,为何从一开始就对她恶语相向,非得把她赶走不可?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半新不旧的白裙和布鞋,有些尘土但不脏,加上今早特意梳洗了头发,衣着打扮并无失礼之处。
那便只能是他狗眼看人低。
可城中明明就有货郎那样倒油的小贩从此处进货,难不成他不知道?
“不错,就我。”房锦儿道,“我买不买得成五百斤油不是你说了算。可若是我买成了,我便是你的贵客。”
“趁我好生与你说个请字,你现在引我进去,我便不计较。若是等下让我自个进去买成了,我必会把你如何赶客的事情照实说,到时候你们东家如何处置,我可就管不了了。”
围观的油匠渐多,那人皱眉踌躇片刻,终是不情不愿地去通传了东家。
这北氏桐油的东家是位四十七八岁的女妇,人唤北夫人,生得面目庄重,不苟言笑。
身旁还跟着另一个拿簿子的白衣,一见房锦儿便认出来了:“是你?”
正是前日告知她油价的那个伙计。
北夫人道:“鸿文,你二人认识?”
鸿文道:“这位娘子前日来询过油价,恰是我接待的。”
房锦儿行了礼,说明来意。
“不必多礼,”北夫人将她打量几许,语气倒是比长相温和,“你是替家中主人来买桐油?”
“并非,晚生想做桐油生意,替自己买油。”
“替自己买油……”北夫人有些意外,“可我方才听说,你要买五百斤?”
“是,也不是。”
房锦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若贵庄肯卖散油,那我便只买十斤,若贵庄规矩是五百斤起卖,那我便只好买五百斤了。”
北夫人道:“方才我庄上的伙计应当与你说过,我们北氏桐油从不散卖,五百斤已是最少,你可确定要得完?”
房锦儿踯躅片刻,道:“要得完,但不是一日,而是一月,不知夫人可否通融。”
她接着把要做的生意,以及心中的想法大胆说了一说。
她那日寻青衣书生不见,看货郎卖油,算出他每日背油二十余斤,货到即空,说明市场极大。
只不过以她的气力,二十斤肯定是背不动的,她估摸着十斤已是极限。
故此,她本是想先十斤十斤地买。
可眼下油庄有规矩,散买不行,那一次性定下五百斤油契也不是不可。
只要能允许她按日结算,每日十六七斤油,她眼下买得起,卖出去更不是难事,大不了让进逸也跟着来……
“对不住,我们油庄不做赊账的买卖。”
北夫人打断她。
“五百斤不是小数目,我庄上的桐油大多运往沿海州县,作造船之用,但也有几家油行商号会从我这儿采货,运到别处散卖,你不如去向他们采买。”
北夫人转头:“鸿文,将那几家油行的名号写给这位娘子。”
“夫人且慢。”
这是要赶客了,房锦儿赶忙作揖。
油行她早便问过,价钱比那货郎还要高出十几文,即便多买,顶多也不过与货郎持平。
她要的不是油,她要的是利。
“向油行买油,其间利润已经分摊殆尽。晚生为寻贵庄花费了不少功夫,还请夫人再通融通融,只要夫人允我,我可以保证每月至少采货五百斤。”
北夫人摇头:“你可以保证,我却不能取信,更不能每月赊你五百斤的帐。”
“若夫人愿意,我可以签年契,若采货量不足,夫人届时让我赔钱便是。夫人也可以将赊账视作借贷,我愿按月多付利息。”
“各家有各家的规矩,你不必再言了。”
北夫人示意鸿文送客,鸿文将写好的一张纸笺递给房锦儿,上头当真写了几家油行的名字。
房锦儿仍不死心。
“可据晚生所知,盛都城中就有卖货的油郎是从贵庄采买,日易油二十斤,每日往返。可否请夫人告知货郎与贵庄签的是哪种契?油价几何?我亦愿按照此方法来。”
哪知北夫人闻言突然大为不悦。
“一派胡言!这是何意?你是怀疑我说一套做一套,故意不卖油与你?”
“晚生不敢,晚生只是想买油,就事论事。”
“那我便告诉你,我北氏桐油从未卖过散油,今日既不卖与你,从前也不卖与其他任何人。我好心将油行的名号写给你,你不领情便罢了,竟还信口雌黄。”
房锦儿虽吃了一惊,却观察北夫人的颜色,见她义正言辞,不像是恼羞成怒,反而像是真被人污蔑。
难道北夫人真不晓得那油郎?
这回轮到房锦儿意外了,莫不是她一开始便猜错了,货郎的油不是出自这里,她是靠着阴差阳错才找到这家桐油庄?
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北夫人拂袖而去,临走前道:“今日之事我不与你计较,你莫要再来了。”
鸿文人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