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久宁从袖口内掏出荷包,满满三枚金元宝都放在手中,“这些都给你。”
越褚沂勾着她的手往身前拉,而后在她唇角拔火罐般留下个红痕。
温久宁下车的时候拿宽大的广袖盖着半张脸,步履匆匆回了屋。
伺候的婢女见到主子归来,忙不迭端来新沏的茶水和糕点。
喜来快步挑起帘子入内,“夫人,您带来的三个下人如何安排?”
温久宁放下手中茶盏,示意她把人都领进来。
为首的少年蜷着背,小心翼翼走到堂中飞快跪下磕头。两个女娃娃也趴在地上背着兄长叮嘱的话,“谢谢夫人大恩大德。”
“你们叫甚么?”
“奴、奴叫方子离。家中长子,双亲在逃难的路上饿死了,奴带着两个小妹一路北上。但是泾州不许我们难民进入,看守城门的士卒还随意凌辱良家子。一同来逃难的亲朋都惨死他们手中,偏生朝廷也管不得。直到南军的队伍打过来后那些官员畏惧南军威名才有所收敛,都滚回北上保命了。”
方子离瞥眼温久宁,接着道,“奴、奴不在乎大夏和南军的恩怨,奴只想保住妹子的命。夫人愿意收买奴,奴往后就跟着夫人。您是谁的人奴就跟谁走。”
两个小女娃有模有样喊道,“奴也是。”
温久宁看着两个走路还不利索的女娃娃一本正经,忍不住招招手示意她们俩走上前。
方子离心攥得很紧,却不敢出言阻拦。
温久宁递上块糕点,“她们俩逃难前也叫家中养的很好罢?”
“是。双亲分别给她们取名汝宁和汝琅,可惜……”
“从前家中是作甚的?”
“回夫人的话,奴家中未破败前开了间布坊。现下布防被土匪占了,家中老奴也死了。”
温久宁也不戳人伤心事,叮嘱喜来给三人找个帐篷再送去干净吃食。
“你妹子们小,先跟在杏桃身边学些手艺,日后如何先不论。至于你——”她歪着脑袋想想,“我觉得你习武该是不错,不若跟着红烛学些拳脚功夫日后做个侍卫?”
“是!”
送走方子离后,温久宁躺回榻上小憩。
本以为三个人难得吃口热乎的会好生歇息,不成想方子离安顿好妹子后就眼巴巴来温久宁帐篷前杵着当门神。
路过的士卒好奇打量眼,对着喜来蛐蛐,“夫人新收的侍卫?这小胳膊小腿能保护谁,别躲在夫人身后抱头鼠窜。”
方子离涨红脸,拿没甚么气势的目光瞪回去。
“害,说句实话你还不乐意——”士卒好笑地要上前打趣两步,余光敏锐注意到渐进的身影,忙换上恭敬的身前作揖,“大人好。”
越褚沂眸子稍顿在方子离身上。
啧,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料想也不敢惦记他的夫人。
方子离双腿战战,待越褚沂掀开帘子入内后方喘过气。
士卒笑出声,“得了,看守的任务还用不着你,多吃点再说罢。去去去,别耽误我守夜。”
夜色深重,士卒朝手心哈口热气。
守夜的活计不难。毕竟四处都是程氏暗卫,连只不怀好意的苍蝇都放不进。但——里头时不时响起的对话很让人尴尬。
每夜都能听到隐约七八回夏明帝的名讳,也不知晓敌国君王的事有甚么好聊。
他重新放空,待到鸡鸣渐响,士卒跺跺脚,准时接到边系披风边大步流星的越褚沂。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议事厅走去。
喜来等人迅速带着温水并早膳入内伺候。
温久宁揉着酸痛的胳膊,觉苦不堪言。
现下仗着有孕越褚沂是不敢胡作非为,然他总能想到奇怪的乐子。昨夜他非要握着她的手练字,结果最后从案牍写去了床榻。羊毫砚台散落一地,越褚沂以她的指尖蘸着酸梨汤在她肩头作画。
糖水流了一被,惹得大半夜还去叫水洗漱。
喜来面无表情收拾着满地狼藉,复替温久宁捏捏肩膀,“夫人,大夫来替您把脉了。”
这回来的资历最老的黄大夫,身后还跟着几日未近身的红烛。
“夫人的脉象康健,胎儿无碍。只是在营地内的环境比不得外头,夫人得空的时候还是需要多出去走走,省的胎儿太大不利于生产。”
说罢,大夫开了几味安胎药。
温久宁看着那药就头疼,眼珠子略转指挥着一行人,“大夫都说叫我出去走走,今儿去校场附近散散心罢。”
喜来觉得营地内有人跟着出不了乱子,遂给她拿来披风系好扶着人出了屋子。
外头风沙重,正是年前最冷的一段日子。
临近年关,营地内没甚么喜庆的装点。莫说此处,再往外几里地,大伙儿都忙着两军战事分不出神来预备年关的事。
温久宁收回眼,顺着人少的地方慢吞吞地散步。
校场外围她转悠多好几回儿,光秃秃的沙场地无郁郁葱葱显得压抑极。温久宁转着就瞧见个眼生的帐篷,外头盖着鹿皮,涂上亮眼的朱砂色。
见温久宁来了兴致,负责看守议事厅的士卒忙作揖解释,“这是大人的议事厅,平素不允人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