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
奥尔伯里实在是个极好的仆从,仅一年的时间,她就让两位本来身形瘦削的小主人健壮了起来。在这个无人约束的地界,萨曼莎和吉尔伯特展露出了独属于孩童的快活,她们给做饭的女仆打下手,乐此不疲地用放得梆硬的面包互相打斗;她们会在城里的马夫送物资来的日子里窝到柴房中守株待兔,等马夫将吃食用品搬入房间时,隐藏许久的二人就会冒出来吓他一跳。这两个孩子摆脱了过去的怯懦和忧郁,贝歇尔也告别了往日的孤寂。在她们的欢笑声中,日子悠然地走过了一年——距离穆里尔的离去,也彻底过了五年。
在穆里尔离去的第五年夏天,某个夜里,昏昏欲睡的萨曼莎和吉尔伯特听见了敲门声。敲门的声响规律无比,声音回荡在夜空中,仿佛什么东西不安的心跳。这太不寻常了,毕竟此地是不存在客人的!这般闻所未闻的境遇让二人抱作一团:她们颤抖着嘲笑对方的怯弱,同时又将对方死死地抱住;二人的被子不分彼此地搭在一起,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团瑟瑟发抖的地鼠。好在没多久,她们就听见了奥尔伯里的声音——显然守卫们也不知如何应对这种状况,他们唤来了这位德高望重的女仆长,希望女仆长能做出决断——奥尔伯里欣喜地说让外头的人进来,那是主人家的客人;她说拉开门吧,这是主人家的老朋友。
奥尔伯里说话的时候,抱作一团的萨曼莎和吉尔伯特扭动着趴到窗边往下望。二人没有看清来者的模样,她们只看清了门外共有三人两马。其中,打头那人在燥热的夏夜里披着一席披风,模样看起来相当怪异。
小赫尔南迪斯们互相推搡着讨论来者的身份,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兴高采烈的呼喊。那是贝歇尔的声音,他激动地问道:“是她吗,门外是她吗?”
两小孩对视了一眼,下一刻,她们不约而同地挤到门口将自己的房门拉开一条缝。她们仿若窃鼠一般偷偷地从房间探出头来,目睹贝歇尔衣衫不整地往楼下跑去,看见他笑容满面地走向大堂。眼看养父下了楼,孩子们大胆地走出房间、趴在楼梯边往下看——此时房子的大门恰巧也打开了,奥尔伯里将先前站在门外的人们都迎了进来。
女仆长身后跟着三人:走在最前面的人身披草编的宽大外披,她在走路时步伐有些踉跄,而这或许就是她握着木制拐杖的原因;走在中间的那位让人看不清模样——她的头发实在是太过茂盛了,像是一棵枝叶繁茂的松柏,结结实实地挡住了她的脸,孩子们左看右看也瞧不见她的容貌;至于第三位,这人身形魁梧,个头则多少有些矮,她走起路来大刀阔斧的,萨曼莎和吉尔伯特花了好半天才确定这确实是个女人。在小赫尔南迪斯们观察着一队人的时候,贝歇尔热情地拥上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人。
“穆里尔!”贝歇尔这样喊道。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冒犯,他急忙松开穆里尔,同时混乱地解释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天啊,你不知道我这些年多寂寞。我本来是在画画,还没画到一半呢——好吧,其实也可以说根本没画多少——总之,我突然听见了马叫。我最开始还以为是幻觉,就像是之前一样。但我的幻觉里虽然有人的脚步声、说话声还有鸟鸣,但马蹄声和马叫实在是少之又少。于是我就想着出来看看吧,出来走走也好,反正走走总是好的……没想到真的是你!天啊,这些年实在是……”
“你看起来相当不对。”穆里尔这样说。她的语调一如往常的从容,但在从容之余,她的声音又实在嘶哑。这样的反差令人有些生畏,穆里尔的声音仿佛久未饮水的濒死的夜莺,听见她声音的人都会不自觉地为她感到担忧。
贝歇尔皱起眉,他认真地扫视了一番眼前的人,然后意识到穆里尔此时的模样有多么骇人:过去穆里尔只是瘦弱,可如今,她看起来和一具骷髅没什么区别,穆里尔仿佛披了皮的亡者,身上所有的肉都被老鼠啃食、都被土地分解,可与此同时,她的背有一块突兀的隆起。贝歇尔不知道穆里尔经历了什么,她的眼里只有疲惫,浓重的疲惫。
“你……你。”贝歇尔不知说什么好,“你远比我更不对,你这也太糟糕了。”
穆里尔想说些什么,但队伍最末端的女人先她一步开口了。那个身形健壮的女人毫不客气地冲贝歇尔喊道:“有什么东西明天再说吧,我们赶了一天的路,已经累坏了!”
多少年没被吼过的贝歇尔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说好的、好的,仿佛他还是自己父亲身边那个不成器的孩子。等到奥尔伯里都退下去、同其他女仆们一起给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客人们收拾房间时,贝歇尔才回想起来,如今自己已是此地的主人,不应受到任何人的指挥。他深呼吸一口,想要朝同穆里尔一起坐在椅子上休息的健壮女人表明自己的权利时,一直站着的、头发无比蓬松的女人突然对贝歇尔自我介绍道:“我是接骨木。”
“好的。”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让贝歇尔刚刚准备好的气势一下散尽了,他下意识地介绍自己,“我名为贝歇尔·赫尔南迪斯。”
接骨木指了指自己身后大刀阔斧地坐着的女人,为贝歇尔介绍那位刚刚冲他喊的女士:“那位是托里托。”
贝歇尔看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