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对我来说,梦中的生活不亚于是另一种真实。所以那些毒害、那些暗杀……我是真真在梦中体会了许多次死,我可以感受到毒草侵害我的身体,我可以意识到体内的血液正在凝滞,我可以感受到我如一头待宰的猪一般在地上抽搐着匍匐着死去,所有的一切我都体会了!我几乎分不清现实!”
霍莱恩还是没有按捺住自己的情绪,他的手不自觉地发颤,以至于杯中的酒洒落在他的手上。霍莱恩没有擦拭自己手上黏腻的酒水,他自顾自地说:“后来我忍无可忍了,最终,我甚至在现实中也将我的长子驱逐。我以为只要他离开了我的居所,我的梦境便能恢复安宁,可这毫无作用:在驱逐了我的长子后,死亡依旧在梦中上演,只是下手的人变成了我其他儿子罢了。我的所作所为毫无意义,而在现实生活里,我的长子对我声泪俱下,毕竟现下的生活中的他还什么都没做,他安分守己,勤勤恳恳,我的疏离于他而言全然是无妄之灾,我甚至因此遭受着下属的谴责……我的佣人、我的守卫们纷纷说,既然我可以毫无理由地驱逐我的长子,那我未来必会因他们的丁点儿失误便苛刻他们。”
望着发颤的、被死亡的幕布所笼罩着的霍莱恩,穆里尔有些手足无措,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最后她只好拿起堆叠在餐桌旁的毛巾,然后开始清理桌上的酒渍。穆里尔的动作吸引了霍莱恩的注意,他伸手拿走了巫师手上的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手上的酒水。在揩拭的过程中,霍莱恩继续讲述着:“最终,我因实在难以再忍受日复一日被自己的子嗣虎视眈眈的梦、因实在难以容忍那些来自下属的猜忌,选择来到这密林深处的堡垒度日。也正是因为来到了此处,我才开始在梦中预见你,我才知晓你是个巫师,具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能力。这就是故事的来龙去脉,穆里尔,我请求你帮我剔除这已经成为一种苦难的梦魇。拜托你了。”
虽然霍莱恩极其诚恳,但穆里尔没有立刻应下。在思索了半晌后,穆里尔才开口:“我有一件极为困惑的事:在你我相遇的梦境里,你难道未曾对梦中的我提出这般的请求吗?”
“我提及过,穆里尔,甚至,你的这个困惑我便已经听过不下十遍了。”霍莱恩相当诚实,“实际上,你也在我的梦中不下十次地为我探索我这古怪梦境的来龙去脉,但结局都是一无所获。我本不该再打扰你,毕竟依照梦境的预兆来看,我永远无法摆脱它。但还是梦——我曾对梦中的你说过,当时我们遭遇的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当时你告诉我,那太好了,若这一切荒唐都是梦,说不定现实会有更理智的解法。你叮嘱我,若我在现实中遇见了你,一定要让你在现实中尝试一次。所以我才拦下了你、并这般絮叨地对你说了许多,这一切都是你要求的,穆里尔。”
霍莱恩的最后一句话其实有些冒犯,但穆里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并认同地点了点头。穆里尔说:“是的,那确实是我会说的话。梦境终究只是梦境而已,说不定现实中确实有什么被忽略的线索。”
“那你是愿意留下来帮我了?”霍莱恩笑着问。
巫师郑重地告诫对方:“不,不是留下来,也不是帮忙,我终要离开,我还没有找到我自己的生活……但,泥流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重新变得稳固,届时我才方便重新带着马上路——我会在此停留半个月,在这期间,我会竭尽所能地探索你身上的奥秘,并试图寻找破解它的方法。”
霍莱恩了然地点了点头,一直在侧耳倾听的黑狗则欢快地发出几声犬吠。穆里尔垂下眼看着欢快地在原地绕圈的黑狗,在片刻后,她认为自己还是需要弄清楚黑狗的归属问题。但这个问题对大病初愈的她来说有些太激烈了,于是穆里尔先旁敲侧击道:“黑狗——不,它叫莱尔,对吧——它是怎么一回事?我在野外遇见的它,我们一起生活了许久。”
“你就叫它黑狗吧。它已视你为主,一切都依照你的习惯来吧。”霍莱恩认真地告诉穆里尔,“我知你在忧虑什么:不用担心,我们不会将它夺走,你之后可以带着它一起上路。你也不用担心将它交给你这事是否会给我们造成负担,它应尽的责任早已尽完了。”
看着困惑的穆里尔,霍莱恩为她解释道:“这座住所起先是我用于安抚沙罗而建立的。沙罗是我的乳母,算得上我半个母亲。在过去,她的亲子在她穿越林野时在这附近丧命。年轻时她从不靠近这里,因为她对于孩子的死感到无比伤心,而年纪大了后她又只能通过为自己的孩子守坟得到许些慰藉,我因此建造了这处居所,让她在守望自己孩子在这个世界最后的痕迹时,不至于太过落魄。”
说到这里时,霍莱恩警惕地看向四周,似乎是担忧有谁会来。在确认餐厅只有自己和穆里尔后,他才继续道:“可能正是因为沙罗的亲子在此丧命,且她来不及殓尸、只得让周围的狼吃下孩子身躯的原因,这儿的狼丝毫不怕人。甚至可以说,它们对人虎视眈眈、饥肠辘辘。在这座住所尚未完全建成的时候,便有狼群盯上了此处,它们会在夜间围猎起夜的匠人,并将他们分食殆尽。为了抵御狼群,建房的仆从们只好在住所外修建围墙。可墙根本拦不住狼群,那些狼懂得如何搭桥:狼群中较为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