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萨兰切尔所说的那样,修林格·杜鲁门只是一个不太入流的巫师,甚至,将他称为巫师已经算得上是一种抬举了。修林格天生有些结巴,他连说话都磕磕绊绊的,需要被唱诵出的巫术咒文对他来说更是难如登天。徒有巫师的天赋却无法施展巫术的修林格在杜鲁门中是个异类,他难以融入这个由巫师组成的家庭,天生的残疾也使他在面对其他人时感到自卑。此情此景下,修林格最好的朋友是那些被围在杜鲁门庄园角落、终有一日会被吃的家畜。他和鸡和鹅呆在一块儿,圈养在围栏中的野猪熟悉他的气味。在此之余,修林格将许多精力都投入了写作上:正因他难以通过话语表达自己,修林格·杜鲁门偏爱通过书写来阐述自己的内心;或许是因为他不常表露自己的情感,他所书写的东西既不直白也不明确。修林格写下的东西总是很隐晦,词句间没什么关联,段落却又相互照应。比起巫师,修林格·杜鲁门更像是一个诗人:一个迫不得已选择成为诗人的诗人。
许多杜鲁门都会阅读修林格书写的东西,他的文字在虚幻和真实中达到了一个平衡,年轻的巫师们能通过这些句段从日复一日的巫师生活中脱离出来——修林格的文字于杜鲁门而言是一种弥足珍贵的消遣。或许对于她们来说,他的文字远比他本身更惹人喜爱、更具有存在的意义。
但若是让修林格自己评价,他必然会称,自己既不是诗人也不是巫师,他只是个会行走的枝丫而已。他是野鸟的栖木,是能让动物安定地休憩在脚边的一棵矮树。修林格对动物有超乎寻常的吸引力,时常会有受了伤的、被追的、又或者只是单纯感到饥饿疲惫的鸟自发地落在他的窗棂上以寻求庇护。
难以学习巫术的修林格担任着和村民交易的职责——毕竟,杜鲁门一家再怎么闭门不出也是需要生活的,杜鲁门通常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出年轻人向村民收购食物、日用品、药草,以及最为重要的巫术材料,修林格负责在这个过程中给自己的姐妹们打下手。虽然活儿繁琐又微小,但修林格相当喜欢这份工作:他能在采买东西的间隙在村里晃荡,能观察村民们在前院和后院养的鸡鸭牛犊,看认识的狗在他靠近时欢快地摇起尾巴。这样的日子直到修林格十五岁为止,在他十五岁某次一如往常的午后,他跟着姐妹们出了门,却没能跟着姐妹们回来。
“没能回来?”正在铺床褥的加尔文不由得发问,“他是逃走了吗?”
萨兰切尔皱起眉来:“真奇怪,为什么你会用逃走来形容?这话说得好像我们家是个牢笼一样。”
“说不定确实如此呢?”奥尔加边书写着边说道,“修林格自己不也曾经写过,杜鲁门里的生活让他喘不过气,大家过于关照他了,以至于他无所适从。”
萨兰切尔挑了挑眉,她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然后接着道:“总之,他不是逃走,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是迷了路。修林格说,当他在村庄里逛完、准备回家的时候,他看见天上有鸟在挣扎着往下落。修林格意识到那只鸟应该受了伤,于是他不顾一切地冲向鸟坠下的方向。他着急地望着天空,却忘了记住脚下的路。当他在森林间找到那只坠落的鸟时,他已经彻底迷失在了森林里。”
加尔文坐在自己还没铺好的垫子上——他似乎打算就这么全心全意地听故事了——在拍走爬了自己手臂上的虫子后他问:“其他杜鲁门没有找他吗?”
“找了,当然找了。杜鲁门对家人的爱护在你看来可能都有些过度了——她们甚至给村里的每个人都发了赏金,以此恳求那些会往返于森林中的猎户找找她们的亲人,恳请在林中采集草药的女人们留意她们的孩子。”萨兰切尔打了个哈欠,“除此之外,杜鲁门自己也有在找他,可修林格从未施展过巫术,巫师们无法通过寻找巫师脉络中残留的痕迹来寻找他;同时,那段时间几乎没有下雨,土地极其干燥,村民们没法在土地上找到他的足迹。最后,大家只能寄希望于猎犬。但可能是因为平日里修林格太常和动物待在一块儿,猎犬在闻了修林格的衣物后要么在村庄的小径里兜圈子,要么把人们带到家禽身边。杜鲁门足足找了半个月,可她们依旧没能找到任何有关修林格的线索。在这之后,大家只好放弃搜寻:修林格什么都没有带,他独自一人迷失了方向,且在十四天里杳无音信。这样一来,他几乎算得上是死了。”
加尔文瞪大了眼睛,他显然没想到故事竟然是这样发展的。
不过,萨兰切尔接下来的话驱散了加尔文心中因死亡而泛起的阴霾:“在修林格失踪的一年后,他回来了。他敲响了杜鲁门的大门,当人们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时,发现他衣衫褴褛,浑身上下脏得不行,还散发着野兽的气味。面对亲人的问询,修林格如此解释自己这一年的来经历:他说,自己在野外受到救助了一只能口吐人言的鸟,它伤得太过严重,以至于自己花费了大半年的时间才逐渐治好它。”
看着满脸难以置信的加尔文,萨兰切尔对他点点头后接着说:“好了,我知道你对此感到错愕,其他杜鲁门也是如此。杜鲁门根本不相信修林格说的话,毕竟修林格并不懂得如何分辨草药,过去他能救护那样多的小动物,只是因为有长辈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