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放下了手中的柴火在路边和达尔克攀谈道:“不清楚,老爷,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总之,有一个人躺在丛林里,他身上有厚厚的一层雪,我们怎么喊他都没反应。我们甚至分辨不出他是不是死了。”
“怎么不把他带回来呢?”达尔克又问,“即便是死了也不该让人躺在外头,万一被野兽吃了可怎么办。”
农民摇了摇头,他面上露出了不赞成的神情:“不,老爷,我们觉得还是不要碰那人比较好。那人衣服上的花纹不是周围人惯用的,我们翻了一下他的衣服,没发现任何文书。这就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这样一个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林子里,又不知因何倒在那儿,这件事怎么想都有些古怪。”
农民的话中隐含着劝告,但对于达尔克这种热衷于冒险的人来说,别人越是告诫他便越是不听,于是达尔克告别了眼前人后头也不回地扎到丛林里去。他按照自己在棚顶上眺望的方向行走,可达尔克实在不知那人所处的具体方位,他只能漫无目的地走着,并时不时好奇地四处张望。别说人了,达尔克连鸟兽的影子都没见着。就在达尔克打算放弃、想要就这么绕回家去时,他身旁的树猛地将他绊了一下——达尔克下意识回过头去,他原以为是树茁壮的根系将自己给绊倒了,可他定睛看去时,绊倒他的是一只脚。
达尔克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从侧方绕到了树的另一端,不出他所料,那是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这人周围还散落了许多行囊,他明显年纪不大,身上的衣服极不合身,过大的衣服让他看起来有些瘦削。除此之外,男人的鞋子也开了口,这双鞋实在穿了太久,以至于鞋底磨得如树皮般单薄。和村民说的一样,他身上覆盖着一层雪,甚至他的睫毛上都凝着小小的冰锥。男人的嘴唇发紫,脸苍白得几乎和雪融为一体,皮下的血管却是生机勃勃到叫人觉得不安的青色。达尔克蹲在原地注视了男人许久,最终他想,这个人或许的确已经被冻死了。
达尔克有些悲哀地站起身,如村民所说的一样,没有人能为这个异乡人收尸,达尔克也不能:毕竟若之后出了什么纷争,那为他收尸的人必会不明不白地被扯入其中。没有人愿意做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人们能做的只是默不作声地离开,给已死之人一点最后的尊严而已。达尔克也是如此。
在站起来后,达尔克沉闷地叹了口气,他一边唏嘘着一边往家的方向走去,可没等他走出几步,一声虚弱的啼哭使得他停下了脚步——婴儿的哭声如同夜里的一声惊雷,达尔克愣住了,他惊骇地转过头,开始奋力地分辨婴孩的哭声究竟是从何处传来。达尔克很快就找到了孩子:孩子就在不远处,在昏迷男人的大衣内侧,在男人的腰后。扯开男人的外衣、把篮子上半掩着的麻布拉开后,一个无比虚弱、浑身长满冻疮的婴孩出现在了达尔克眼前,婴儿四肢僵硬、神情麻木,她的哭声断断续续,由此可见她受了不少苦。
已为人父的达尔克将孩子抱在怀里,他只觉得自己抱着一块柔软却怎样都捂不热的冰。在抱紧孩子的一瞬间,达尔克便决定挽救这个孩子的性命,即便她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达尔克急冲冲地回到了杜鲁门的庄园内,他无视了其他杜鲁门的问询和打趣着急忙慌地回到自己屋内,在翻找衣物时,达尔克不忘嘱咐妻子烧些热水。杜鲁门夫人没有照做,她严肃地问达尔克:“你手上的孩子是哪来的?”
达尔克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于自己丈夫的善心,杜鲁门夫人却指责他的轻率。杜鲁门夫人担忧那男人和他身边孩子的来历——这种怀疑实在无可厚非,毕竟在这个消息不流通的时代,天知道路边某个受了伤的可怜人是不是其它地方逃来的恶贯满盈的杀人者——于是她派遣自己的兄弟前去将那昏迷的男人带回来细细检查。虽然杜鲁门夫人态度强势、且看起来对达尔克的行为极为反对,但在其他杜鲁门前往丛林的时候,她为那没血缘的孩子换了身衣裳、擦拭了身体,还喂了些米糊。
待搬运男人的杜鲁门们回来后,年轻人们叽叽喳喳地说那男人吓了她们一大跳。达尔克的长女说:“在我们捡他身边的东西时,他突然就醒了!”紧接着,达尔克的侄子接过话茬:“他问我们是谁,问他篮子里的孩子去哪了,但还没等我们回答他就又晕了过去。”
既然男人还有一口气,那杜鲁门便尽力地医治他。虽然有一部分杜鲁门始终认为将未核实清身份的人带到家中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但任何一个杜鲁门都清楚,她们无法对发生在眼前的惨剧视而不见。经过两周的治疗后,被捡来的男人终于恢复了神志,在他清醒的当天,男人便在杜鲁门夫人的质问中道出了自己的往事。这个名叫安迪的男人说,他并不是什么作奸犯科的人,更不是十恶不赦者;他只是个普通的工人,长久以来都在靠近海岸的那端干采石的活。
“往年的冬天都是我的休息日,夫人,冬天实在太冷了,没有人能在外头做活。今年也理应如此才对,但就在我准备找个酒馆一醉方休的时候,我收到了家里传来的信。”安迪诚恳地解释道,“信里说,和我相依为命的兄长在秋冬交替时患了病,这病来得突然,甚至传染给了他的妻子,没多久,他们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