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你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在水里对姐姐见死不救,甚至想要甩开她?”
沈佑麟的眼眶微微泛红,语调逐渐抬高,好像极力克制着彻底爆发的冲动。
“是你夺走了姐姐,夺走了外婆,夺走了曾经温柔的妈妈和我们完整的家!”
“妈妈说的没错,你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你把我们家害成这样,现在还要去害别的无辜的人。”
“所以现在,我要重新和你说一遍。”
“我开始恨你了,哥哥。”
“虽然我知道,你的命换不回那些被你害死的人……”
他朝沈陌遥俯下身子,嘴唇就要贴上他潮湿的脸颊,吐出来的话却似乎能冻结他发丝间的水珠。
“但我仍然非常、非常希望你可以去死。”
“我不想再见到你。”
沈陌遥终于重新抬起头来看向沈佑麟。
他肩膀轻颤,脸色微微泛起青白,仿佛刚才掉进的不是临近冬日的江里,而是寒冰地狱。
好像整个身躯先是被冻结成一块冰雕,又被人用蛮力连同灵魂一起击溃了,散落成无法重新拼接的碎片。
“……好。”
他沉默了一会儿,脊梁弯下来,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沈佑麟发泄了一通,竟意外得到了这样一个顺从的答案,他冷哼一声哑了火,起身准备离开。
很明显,沈陌遥正是因为被他说中了全部的真相,自认问心有愧,才会把他这样恶毒的诅咒云淡风轻般接下。
这也恰巧证明了他是一个多么冷血无情的人。
临走到路口的时候,沈佑麟忽然鬼使神差般回过头去,最后看了自己的二哥一眼。
那人正扶着道路旁的树干,弓着身子咳嗽,似乎吐了不少液体出来,两片蝴蝶骨透过薄薄的制服剧烈耸动着,看上去好像要把所有的内脏都咳出来。
他明显是极为痛苦和难受的,发出的咳喘声却很轻,像是在竭力压抑着。
沈佑麟讥讽般勾起唇角。
他知道,这不过是沈陌遥一惯的装可怜手段罢了。
他已经上过一次当,就不会再有第二次。
所以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回了片场。
十几分钟后,沈凌夏终于舍得从远处的阴影中走出来的时候,沈陌遥已经没有再站着了。
他靠坐在一颗光秃秃的树边,脊背有些佝偻,头微微向下垂着,脚边还有一滩不太好看的,边缘不规则的水渍,在路灯下隐隐透出诡异的浅粉色。
那大概全是他从肺里或是哪里咳出来,又或者是呕出来的。
沈凌夏对眼前的场景相当满意。
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很简单。
——他要彻底摧毁沈陌遥,从身到心。
这倒不是因为查尔斯提出的什么荒唐的公平竞争……
从他记事起,被那个眼里只容得下一个混血女人的疯癫醉汉像狗一样关在家里,没日没夜地念叨她和她幸福美满的家庭的时候,他就有了这样的目标。
他要折磨他,凌辱他,让他的身心彻底崩溃,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只能满身伤痕地跪在自己面前,垂着那截过分脆弱的脖颈在他面前止不住地颤抖求饶。
每每想到那副场景……他就会克制不住地战栗。
因为激动而战栗。
沈凌夏朝沈陌遥走过去。
“知道和我硬碰硬的下场了吗?”
“我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就可以这样反复地恶心你。”
沈陌遥没有反应。
他的脖颈如同想象中那样侧对着他,背着月光,低低垂下来。
这就对了。
沈凌夏愉悦地眯起眼睛。
他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努力,为的就是此时此刻映入眼帘的这个画面。
但很快,他发现了一丝微妙的异常。
眼前的画面和自己想象中有那么一点儿不一样。
那截露出的后颈比他想象中更苍白,更纤细,突出的颈椎骨上好像只挂着一层薄薄的皮肉,淡青色的血管在颈侧清晰可见。
但是好像少了些什么。
沈凌夏从鼻腔发出一声短促的疑惑声,眉毛压下来。
……没有颤抖。
他终于察觉,沈陌遥那截脆弱得仿佛一拧就断的脖颈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在颤抖。
它只是静静地低垂,一动不动,甚至他整个身子都没有任何动静,连呼吸的起伏都看不见,像一块被月光定住,长满青苔的硬石头。
“怎么,这次终于不敢再嘴硬了?”
“你不是很能说的吗?”
沈凌夏忽然有点没来由地冒火,他快走几步过去强硬地捏过沈陌遥的下巴,想强迫他和自己对视。
以往他用一些精心设计的圈套算计他,或是在言语上刺激他的时候,沈陌遥总会毫不避讳地用那双他最痛恨的眼睛直视他。
无论他自己身处怎样荆棘遍布的洼地,受了怎样的伤,那团总是映着碎光的黑色眼瞳之中从来都没有畏惧,也没有彷徨,凌厉得好像一把即使布满划痕也依旧能斩断任何阻碍的刀。
但是这次没有。
沈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