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晦暗、一半明亮。
苻忆坐在案前,面前摊着一卷书,正挑灯夜读,神情十分专注,不时用鼠须蘸墨、在书页上圈点。苻阐手持一册《盐铁论》,压低声音、正与锦瑟辩论不休。
昏黄的烛光下,苻阐眉目温柔、鼻若悬胆,纵是在辩论,举手投足依然端雅入骨,平和而温煦。
继后静静注视着锦瑟和苻阐,眼眸逐渐变亮、唇角微微上扬,轻声自语:“原来如此。”
声音虽轻,却已惊动锦瑟,忙带着两个孩子起身、要屈膝下拜。继后唇角弯了弯,柔声说着“都免礼”,目光却只一瞬不瞬盯着锦瑟。
锦瑟发现,较之去年初见时,继后清减许多、脸色惨白如纸,两片薄唇几无血色,脆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倒。她心头不由一揪,伸手去搀扶继后。继后感激地笑了笑,并未推拒,顺势任她扶着走向长秋宫。
“请殿下莫要过分萦怀,节制哀伤、珍重贵体。”两人携手走下台阶,顺着宫道和曲廊走了许久,锦瑟酝酿半晌,终于生涩开口、打破沉默。
继后偏过头,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建业侯筹谋数月,在玉照、奉宁设伏无数,以布防图为饵,合英平、凤台、郅阳三郡之兵,为的不就是今日?夫人此时生出恻隐之心,岂非背弃夫主?”
锦瑟恻然苦笑:“妾如此说,并非觉着侯爷保家卫国有何不妥,只是心疼那些战死的亡魂,无论是荣军还是翊军。”
继后目露探究:“听说去年此时,夫人被金州军擒入地牢,受尽酷刑、还险些送了命,如今倒好了伤疤忘了疼?”
锦瑟笑容淡了几分,正色道:“无论是哪国的武将,都应当御守国门、奋勇杀敌,而战争从不因对方是妇孺老弱而手下留情。妾憎恶的不是交战中的哪一方,而是战争本身。”
“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无论初衷是什么,再是无辜纯善之人,一旦开始交战、也只剩你死我活了。”
继后双眼有些潮润,挤出个微笑:“是啊,该被憎恨的是战争本身。可迄今为止,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战争永不会彻底消失,我们只能憎恨某一个人、一群人。”
说话间,二人已步入长秋宫,慕荷抱着苻稷过来,两眼含泪下跪哀求:“娘娘,五殿下一直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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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不停,您好歹抱抱他吧。”
继后只瞥了一眼,并未伸手去接,淡淡地说:“怕是饿了,传乳母过来。”竟直接拉着锦瑟,掉头又向殿外走去,身后苻稷的嚎啕弱了下去,逐渐变成抽噎和呜咽,继后却只拉着锦瑟越走越远,头也不回。
婴儿的哭声灌满双耳,锦瑟听得心如刀割、几欲落泪,她分明感觉继后的手在微微发颤,身躯紧绷,脚步却没有半分迟疑。
突然想起苻洵说过,继后与建宁王那些复杂的爱恨纠葛,不禁幽幽叹了口气,也不知说什么好。
继后斜过目光瞟向她,走进一座石亭、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