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定,走的是万物法度的清净路子,那群秃驴一般为了“斩断因果”,向来不问世也不入世,照理来说是不会参与这些破事,却肯舍了十四道佛光封住它......倒是还真挺拿我当回事的。
一股蕴含着佛光的磅礴灵气喷涌而出,燕青脚步不停,正要去开门,忽然手上一顿。
他回过头,只见一个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不远处。
男人端端正正的立着,手持玉墨扇,头戴发冠,这么看去,像是一个文弱清秀的书生。
他笑起来的样子也的确温柔而和雅,只是望过来的眼神带着让人不舒服的恶意与侵略性,与他温玉般的气质产生了一丝违和感。
男人微微一笑道:“红尘,好久不见。”
燕红尘敛下眼,语气称得上寡淡:“陶玉。”
这个男人有着和他外表一样的名字,他就像蓝田暖玉般,温润的纯粹、清越,又贵气。
他从舌尖上弹出来的声调都像是情人的呢喃,他听到这个名字,很开心的弯了弯眼睛:“红尘,你叫我的名字,我很高兴。”
按理来讲,若是平时有这么一个长相气质都能叫人如沐春风的美人,燕青很乐意多看两眼。
然而此刻,他却像遇到什么令人作呕的虫子一样,连多看一眼都嫌恶心。
他鲜少这么讨厌一个人,但陶玉算一个。
燕青连话都懒得说,转过身抬手覆上这扇沉重的朱色木门。
木门发出一声沉重的嗡鸣声。
陶玉却并不在意他的态度,抬着步子慢慢走近了燕青的身边,在一个足够暧昧的距离停了下来,在燕青身后轻声道:“你是来破印的吗?”
我来挖你祖坟的。
陶玉如今一半魂魄被镇在安陵的千层怨里苟延残喘。
而另一半魂魄,则是百年前叫他亲手斩断的。
所以眼前这个......估计是这封印弄出来恶心人的残影。
佛道讲究六根清净,这残影的目的便是扰人心智,怕是在他解开这封印之前,都要一直尾随着他了。
燕青先是在心里问候了一遍北海天的一群秃驴,这才稳下心神,分出一点细微的灵力,试探性的与门上的佛光打了个照面。
那佛光登时大亮,那蕴含着佛修的浓厚灵力宛若一堵穿不透的墙,强硬的将这点子微弱的灵力堵在了墙外。
这不拦还好,这一下彻底给燕大爷整不乐意了,他心想什么玩意儿,眉毛微挑,更霸道地一挥手,霎时间,两道极凛冽极强劲的灵力碰撞到一起,生生将耀眼的月光盖了过去。
他竟是要强行破印,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是在以一己之力,强行对上了北海天十四位顶尖佛修。
而即便如此,燕青竟也不落下风,狂风骤起,他于漫天的金色佛光中长身鹤立。
燕青面上盖着的那个小仙器是个不入流的残次品,如今受不住这灵力的摧残,竟是被震碎了,露出他那张颠倒众生的面容来。
一丝血迹从他的唇边留下,在他苍白的脸上添了一点鲜艳的妖异,燕青满不在乎的抬手一抹,更加不要命的与那佛光相争。
陶玉在他身后轻轻叹了口气,凑到他耳边,声音担忧:“红尘,你灵台受损,仙骨尽断,怎能与他们硬抗?”
燕青没理会他,他便像是一道影子般缠了上去,几乎是贴在了燕青的耳畔,如跗骨之蛆般:“红尘,你到我怀里来,我为你遮风避雨,拂去这世间无数纷扰。”
燕青咬牙切齿的从唇边挤出两个字:“闭嘴——”
陶玉的残影被泄露出来的灵力冲散,又毫发无伤的凝聚到一起,像只幽灵一样阴魂不散。
那十四道佛光竟然是抵不住这一人残躯之力,终于逐渐败下阵来。
金光黯淡下去,燕青也被抽空了似的泄了力,他将喉间翻上来的血沫硬是咽下,没事人似的收回手。
其实他内里并非看上去这般乐观。
若是他全盛时期,别说十四道佛光,就是整个北海天他也敢去闯一闯。然而如今这副半死不活的残躯,这样堪称微不足道的一击却几乎去了他半条命。
这算工伤,回去得好好从温序秋那讹一笔。
陶玉虚虚的扶住他,可惜残影之躯只能穿过燕青的半边身子,他的目光温柔,甚至带上几许惑人的疼惜,仿佛是在真心实意的心疼眼前这个人:“何苦呢,你何必如此拼命。”
燕青不耐烦道:“你要没事干就去死去,能不能给那好人腾地方。”
那木门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呀”声,缓缓打开了。
而门的那一边,没有什么叫人闻风丧胆的大妖,也没有什么让人趋之若鹜的金玉仙宝,只有一块笨重的大石台,上面冷冷清清的插着一把剑。
那把剑看上去没什么稀奇的——它的剑身一半插在石台中,剑柄落了灰,如古玉蒙尘,甚至显得有些普通。
“惊霜,”陶玉叹息道,“昔年与你共享盛誉的剑,被北海天那群人封在这揽月楼里,不见天日了一百多年。”
陶玉魅妖似的紧紧跟在他身后,语气蛊惑缠绵:“红尘,你当真不恨,不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