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东西还是让她有点不舒服。
可猎人态度强硬:“异变的发现者和处理人占有所获财产是法律允许的,只有这样才能鼓励更多的人参与到控制魔力病的工作中,如果您不想收,那我就用在旅费上了。”
米斯缇没什么精神,她调整了一下位置让自己在枕头上靠得更舒服一点,虚弱地说:“那就这样吧。”
如果芙罗拉说的是真的,那用不了多久,她也会因为这样的原因被人追猎吗?她扫了一眼那把银币,突然意识到一件很好笑的事情——离家到现在她还从没碰过银币。
杜伊斯西南海岸地形不利通航,与西大陆通商的航路长久以来都把握在献地手中,她的家族靠着香料、茶叶和领地内的矿产积攒了大量财富,离家的几个月是米斯缇出生以来过的最为艰苦的一段时光,即便如此,离家时拿取的金币也已经让她的旅程简单了许多。
其实她并不像猎人称赞的那样,她是个懦弱的人。
每一次遇到伤病苦累她都忍不住想起父亲训斥自己时说的话,她既没有养活自己的生计,也没有超越常人的智慧或武力,如果有哪一位老师曾经称赞过她,那也是为了讨父亲的欢心,离开了家族她便一无所有。
自小宠命优渥、衣食无忧,连责罚都不需要自己承担,身为家族的一份子她享受了这一切,自然应该为了家族的繁荣贡献自己的力量。
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为了早就定下的婚事和父亲争吵,甚至离家出走……真是再愚蠢不过了。
但是某天她醒来,突然感到很不甘心,无由来的恼火。为什么她非得嫁给那个草包不可?为什么她不能像米斯缇·亚祖尔那样成为骑士?所以她与父亲争执,看起来家人和过去十七年的教育都不肯同她和解,于是她逃走了。
擅自从父亲关她禁闭的衣柜中出逃,带上伊莎贝拉为她准备的行囊,她一个人离开了城堡,跟随商队四处流浪,还有两次险些遇难,当她狼狈地在凯丹城遇到芙罗拉时,她希望自己已经是一个不一样的人。
她逃了太久、太远,远到可能再也回不到家。
而就目前看来,她很有可能没有足够的时间去领悟这个决定究竟是否正确。
米斯缇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在哀嚎,每一块肌肉都在酸痛尖叫,但她却无比清醒。房间内安静了一会儿,她又突然睁开眼睛去找芙罗拉的身影。
猎人正抱着短剑,坐在椅子上假寐。
米斯缇盯着月光在她身上描出的轮廓,她……挺高,比米斯缇还高上几寸,芙罗拉的脸颇具迷惑性,五官组合得恰好好处,精致又刻薄。
这些话如果她说出口,恐怕会被芙罗拉嘲笑,但米斯缇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芙罗拉一根手指头上的自由意志比她全身上下加起来还要多,正因如此即便不经修饰她也一样美丽。
她想到芙罗拉左眉上那条细细的伤疤,接着想到她身上其他的伤痕,她粗糙的手掌……她手背上那道还在渗着丝丝甜意的伤口。
米斯缇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她的骨头好痛,没人告诉过她磕磕碰碰的轻伤居然能这么疼,但她生平第一次毫无愧意地迎接劫后余生的窃喜。
此时她才明白父亲总是让伊莎贝拉代自己受罚的用意,苦痛对米斯缇来说完全可以忍受,但负罪感却能轻易将她压垮。
她知道现在其实不是思考这些的好时机的,但一旦她停下思绪,对自己、对整个世界的恐惧感便又纠缠上来,光是回想一下街上互相殴斗的疯子和那怪异的生物她就不自觉地发汗,被子下的身躯缩起来微微颤抖。
她喉咙哽了一下:“怀特小姐,你愿意睡在我旁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