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为惆怅,而是一种置身其中的无奈。既是无奈,则应理解为:心中多思绪,心事无谁知。
我明明不是个爱写这种格调的诗的女子,为什么笔墨用在纳兰公子身上时,就自带了那么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婉伤呢?
说不是悲调却觉得婉伤,我到底是怎么了?
什么“玉落雪中点点红”,沈宛自嘲般地一笑,拿起毛笔将这一句抹去。
她自语:“是黄蕊荷花酥的朵瓣显红罢了。”
*
一处密室之中。
两排蜡烛架子闪着冷光,一桌饭食酒菜无人动筷,唯有当中的肃杀氛围,有着真真切切的:大家一起坐下来商量大事的实感。
当中人,有:为主的索额图,和同一条船上的兴必察、马佳泰勒、辜鸿玳、李光地。
索额图不甘心道:“之前鳌拜跟苏克萨哈斗,终于是斗垮斗死了苏克萨哈。如今本官跟明珠斗,却连明珠手中的美玉都打不碎,实在是无解。”
李光地谨慎道:“索大人,您那张要害纳兰性德的字条不翼而飞,下官只怕是被明珠派来的细作盗了去,您不可不再做打算啊!”
“虽然本官不知道纳兰性德和皇上在玩什么把戏,但是纳兰性德现在在家中养病,明珠闭门不出,你等觉得他们父子在做什么筹谋?”
“这个十分难说。”辜鸿玳道,“下官猜一句,万一这纳兰公子是装病、明珠是假意为了陪伴儿子才不理政事呢?”
“是吗?那就有意思了。”索额图勾起嘴角一笑,“倒是辛苦了那些天天进出明府的做戏郎中。”
“为今之计,下官以为应当是对纳兰父子主动进攻。既然索大人的字条有极大的可能性被明珠拿到了手,就不排除他拼命护子和与索大人你死斗到底的决心。我方不可坐以待毙,字条一旦拿到皇上面前,索大人危矣。”
“李光地,你有什么建议?”
“不如买通人去散布消息,就说纳兰性德根本无恙,乃是‘以病取怜’来逃避对打下大清江山的列祖列宗大不敬之罪,好让他吃点‘煽帝改制’的苦头。如此一来,纳兰性德必定名声扫地,明珠也难辞其咎,要为儿担罪,岂非一箭双雕?”
“糊涂!”兴必察立刻反驳,“纳兰性德是被孝庄太后罚跪在侧暖阁的,孝庄太后对纳兰性德的身子骨心明如镜,散布谣言就等于是得罪孝庄太后。”
李光地皱眉:“难道纳兰性德是真病?”
“真病假病都罢。”索额图一摆手,“散布谣言之事不可行。”
李光地大胆道:“那就不如放弃杀纳兰性德于养心殿的计划。”
索额图恨道:“本官要是此时收手,指不定会被明珠如何后续相逼!”
兴必察提醒道:“索大人,孝庄太后介入此事,纳兰性德其人您怕是真的一时半会动不的他啊。”
“本官再想想。”索额图并未放弃,“再想想……”
*
容若醒了。
换做别的父子,无疑是互说问候之语,然后询问“要吃些什么东西”或是“哪里不舒服”之类的——看似交心,实则无用的话。
纳兰父子不一样。
“儿想着,上回跟阿玛之间的棋局还未下完,不知是重新落子到当时局面,还是空盘待弈、开启新局?”
“再陪阿玛重新下一盘。黑白纵横,慎则稳,稳则行,行则游龙出江,一番风雨意气计,能克奸滑苦心谋。容若,我们父子既是盘中交锋、又是合计取胜,这局你该懂得怎么下。”
“是,儿全力以赴。”
“好,那我定不想让。”
侍女们伺候纳兰公子洗脸穿衣下床的时候,明珠就坐在房中的棋盘的一侧等待。
明珠喜欢跟自己的儿子一起下棋——
在容若的棋路之间、招数之中、心态之内,他这个父亲会不经意地观察儿子的神色。那份神色,带着雅致闲逸,带着认真细致,从未失神走神。
在容若的谈笑声里、大局观上、双明眸下,他这个父亲会时不时地揣测儿子的心思。那份执着,带着坚韧不屈、带着专注无骛,从未丢盔弃甲。
这回儿子主动说想下棋,可见儿子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如此,才能有精力,有气力,有魄力地来一场父子之间的对弈呀!
这次下棋,并未屏退旁人,而是留了侍女在一旁煮茶和打理容若喜欢的玉兰花插花。
之前放置在房中的玉兰花折枝,虽然装在瓶中用清凉的雪水泡着,但也挨不过日时经过,已经垂败枯萎。
明珠本人对花草的枯荣敏感,见不得凋零的残朵与残叶。
相反容若,却是能从消逝中感悟到另一种美感:他的书中,留有自制的枫叶书签;他的琉璃瓶中,曾盛干花。甚至,他的笔洗之上,也曾漂浮着几片零落的芳菲香魂,借以为词稿增添几分雅趣。
见纳兰公子亲自摆设好围棋棋盘和拿出装黑子与白子的罐子后,侍女就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刚刚布置好的白玉龙耳瓶插花捧到棋案侧。
明珠不满意,嫌道:“不及公子,你在公子身边多年,连仿着公子的品味来插花都不会吗?”
侍女跪地道:“袖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