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濯没说话,喉结略微一动。
在将近二十二点的夏夜,他穿着一件哑光缎面的立领衬衫,纽扣从下至上,一丝不苟地系好。
和游司梵相比,他端庄自持,仿佛下一秒便可以参加某些头衔惊人的国际会议。
——在系统忽然弹出视频界面前,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x城时间的凌晨2:00,闻濯作为主事人,需要与a国合作方洽谈一项重点项目。
项目前不久刚签署合作意向,对方项目组热情洋溢,发来的邮件极其肉麻,恨不得将每一个字母利用到底,以示对闻濯这位投资人的欢迎。
闻濯偏过脸,下颌线凌厉分明,恰好掩饰眸底重若浓墨的欲念。
系至喉结下端的象牙白钮扣束缚他的锋芒,狩猎的猛兽衣冠楚楚,唯有他自己知道,移开视线究竟是为什么。
“好,我不看。”
这一句话,仿佛在克制某种不可说的想法,又仿佛在短短四字间一切不言而喻。
闻濯咬字又低又沉,带着些微气音,绝非刻意而为,仅是简单短促的组合,却电流般流淌过游司梵的耳蜗,又酥又麻,每根听觉神经都似过了电。
游司梵遍身狠狠一颤。
他像一只受惊的黑兔子,条件反射地看向屏幕,眼眶泛着水润的嫣红,连羞涩和惊惶都抛之脑后。
“哥哥?”
闻濯就这么出现在游司梵视野里。
屏幕前的青年敛下羽睫,侧首望着书房一角,气质淡然疏离。
他的脸庞很干净,仍然与昨夜一样,眉眼浓墨重彩,动人心魄。
和白日里偏运动风的随性穿搭不同,半正装的闻濯如同一块被绸缎包裹的玉,有最好的色泽和硬度,是只可远观的藏品,更是锐不可当的利器。
然而事实确是如此吗?
闻濯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面仙君,是松柏,是青竹,是完美无瑕的上位者?
闻濯的表现无懈可击,寒玉永远都不会有瑕疵,但游司梵仍然敏锐捕捉到一丝违和。
他看上去太清冷,太自持,完全不似方才低哑的声音。
满是欲念和克制。
forward好像在……忍耐什么。
游司梵微微睁大杏眼,把害怕和裙子的别扭全忘了。
他稍微放下遮挡锁骨的手,屏住呼吸,好奇地凑到视讯屏幕前,像一只悄悄探出爪子的黑猫,尝试近距离观察现出破绽的闻濯。
闻濯暂时还未发现游司梵的注视。
他轻叩人体工学椅扶手,中央空调一如既往恒温22摄氏度,冷感细微的风贯穿书房,那股莫名涌起的燥热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视讯开的过于突然,游司梵穿的又……太糟糕。
正中闻濯心底喜好的糟糕。
一泓秋水剪瞳,楚楚可怜又羞恼。
游司梵的美不具攻击性,似一株层层叠叠的花,花的主色是浅白,平平无奇,唯独在极其娇嫩的蕊心,藏有一抹风情万种的红。
初绽放的无名花于夏夜盛开,暗香浮动,最好的颜色被夜幕掩盖。
而闻濯在不经意的瞬间,从街头攀绕的园艺栏上,从路边随处可见的砖石缝里,望见无人欣赏的艳丽。
惊鸿一瞥。
闻濯凝视远处深灰的温控器,上面的“22°”一动不动。
也许旁人会怜惜羸弱的无名之花,会搜集好花根的土壤,小心翼翼地移栽进温室,精心呵护,让它在遮风避雨的环境,尽情舒展娇嫩至极的瓣叶。
但闻濯不一样。
那是惹人怜惜的脆弱,更是激发他掌控和摧毁的火种。
看见游司梵的一刹,平日惯于漠视和压抑的欲念霎时决堤,惊涛骇浪般席卷闻濯整个心神。
他站在海啸中央,咸腥的浪末扑湿所有衣衫,浑身湿透,避无可避。
游司梵是这场灾难的主导者。
蝴蝶扇动翅膀,一场万里之外的风暴骤然而至。
在毫不知情的无意中,游司梵不知晓自己开启潘多拉的魔盒。
他亲自引诱出一匹猛兽。
充满侵略性和掠夺欲,却还在竭力克制的猛兽。
猛兽收好利爪,把燥热压抑回端庄的衣冠之下。无名的花纯情又懵懂,它有在风中摇曳的自由,他不想,也不能把对方吓到。
那封会议邮件花里胡哨地说什么来着。
闻濯看着温控器,冷静地想。
“我们以最高的敬意期待阁下参会,如若没有阁下天使般慷慨的资金赞助,项目组可能在一个月前就遗憾解散。您是具有无上眼光的伯乐,相信您的选择,将会大大推动人类科技进步……”
落款是a国实验室项目组全体,还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字。
爱德华·卡佩。
闻濯11岁出国,在a国呆的那三四年和隔壁家金发碧眼的爱德华混成发小。此人立志在科学界开创一片天地,坚决不继承自家商业版图触及全球的高奢服装帝国,在闻濯回国那天,他热泪盈眶。
“闻,如果以后卡佩夫妇断我科研资金链,你一定要拉兄弟一把啊!哪怕是看在你一直定制我家衣服的份上呢?”
其信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