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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两处难(1 / 3)

林言太年轻了。

这是斐自山的那些老友们在提及他的小徒弟的时候常常说到的一句感慨。

——他六岁拜师,如今也过去十四载,说来漫长。又经逢一次乡试,两场会试,殿上头名得入官海。然而回首一看,竟还不到取字的年岁。

“说来也快,到了明年正好满岁,也是到了取字的的时候。”斐自山捋着胡须,相当得意弟子的年少才高,实实在在的与有荣焉。年少成名,当代宿儒,斐自山从小的时候便不知晓谦虚二字的写法,却偏要在这一件事情上装腔作势,摆出一副顺其自然的淡定姿态。

他的老友们嗤嗤嘲笑,不含恶意的揶揄。斐自山哼一声,并不接应他们的取笑。

林言去北阆前还来斐府拜别师父,在他走后,斐自山就催促儿子孙子去打听北阆是个什么情况。晓得那边风雪赶急,弟子可能要在来年才能回京,心里还有些空落落的想得慌。

“常往那边去的行商说,虽说这时候风雪大,但赶一赶还是回得来的。”

“他赶什么?弱不禁巴的,又不是秦家那一趟的武夫!”老先生吹胡子瞪眼,难得理会世俗。他看一眼侍奉在旁的儿子,又望一眼垂首低眉的儿媳,思量半响,道:“那林家的小女,你们过问几句。若是她愿意,倒也可以在年时邀来府上一起守岁。”

斐夫人很高兴地应下这一句,斐自山却有些羞恼似的,别过头不再搭理。

对于淮安王府与林言的关系,他其实是有些别扭的。

林言长到六岁就长居斐府,亲长少见,父亲更是远离。斐自山再如何是一位严苛的师父,对于幼小的孩子也难免存下怜惜——更何况这是他的徒弟,更何况他的徒弟聪明。

一点点的,把一个囫囵个念着之乎者也的稚童教养到出口成章、言之有物,斐自山在林言身上付出的心血不需多记。

师父师父,先是师,日子长了,就作了父。

林言的家里人少,斐自山理所当然就把这个孩子连带他的姐姐一并纳入自己的范畴里。

而后来林大人弃世,在斐自山心里,他的徒儿几乎只剩下他这一门亲戚。

可偏偏淮安王府的又找上门来,他们却是比林大人更甚的,他弟子真正的血亲。

更改姓氏,可改不了师徒关系。但斐自山就是心里不满意,觉得这忽然冒出来的蠢物凭甚压自己一头去!

这样想着,心中不爽。耳边又听老问起取字的事,斐自山哼哼哈哈,没好气地应道:“哪里就一定是我来取?我是师父不假,人家亲爹也还活着呢!”

过来送新茶的小丫鬟眼观鼻,鼻观心。替换过茶水,又安静退下去。

斐老先生这一段孩子气的不服在斐府的另外几人中间不是秘密。

斐宁的夫人之前生产,这会刚好出月子。斐夫人寂寞太久,对儿媳更如女儿般疼惜。斐宁的性情极似他的父亲,同一脉的温吞和气,而他的妻子段小夫人却与婆母不同,天生一派的明媚爽利。

“说起取字,小姑婆的生辰不也近了?”

林言是斐茂的师弟,黛玉因此成了斐夫人的姊妹辈,在段小夫人跟前便也做不成妹妹。不过段小夫人全不在意这一点称呼与年岁,笑吟吟地把这辈分称呼叫作娇俏的亲昵。

斐夫人这时的动作却是微微一顿。

斐大人有事并不怎的瞒着她,也不觉得内院夫人无知。因此她比旁人知道得多些,晓得先林大人早前曾与夫君在信中议过两个孩子的字。

但那很无奈,做父亲的拟了一堆美好的字眼与一双儿女,然后在临终时全部遮掩过去,只把这份殊荣全权交与儿子的师长、女儿的夫君。

但他们是否会如他一样把这当作需要反复斟酌的大事,林如海不知道。于是只能在还活着的时候更加紧迫地鞭策没有血缘的儿子,期盼他能够长成这样的人世间的一棵巨木,至少足够叫两个人庇荫。

拟下的两份字不只是他交托的权利,也是在一些无可奈何的时候,最后为孩子谋求一份怜惜。

斐夫人垂下眼睛,茶盏的一个边角里映着黛玉与段小夫人说话的影子。

方才儿媳的一句笑语,倒叫她又一次惦念起黛玉的婚事。

斐夫人曾想将目光往自己的娘家看去,那边的年轻一代都是知根知底。可越是与黛玉亲近,便越晓得她的婚事不可由一份‘安稳’搪塞过去。

时人总认为婚姻求为归宿,斐夫人也盼望黛玉有一份尘世的幸福——既要品行端良,又要才华横溢,五官不好落俗,但最要紧是心性能够体恤。

这样的条条框框罗列出来,眼前先冒出一个最合适的人影,合适到这会连旧日亲缘都不必顾及。

茶液下落,如今已映不得黛玉。斐夫人抬头,看到黛玉正笑着与段小夫人一并哄着那爱娇的小儿,心中划过一段不安的流云。

她是受过林言的请托,知道他即便归了淮安王府,也决计不会舍下黛玉。

若是——

可是......

耳边是小孙子咿咿呀呀的童语,斐夫人没有继续想下去,自己也偎坐过去,拿着拨浪鼓逗弄那在母亲怀中甜甜笑着的孩子。

北阆是另一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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