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便来到了第二日,萧怀瑾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先问德宝:“谢先生到了吗?”
德宝却没作声,而是递了一张拧到微干的热手巾过来,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盖到了他脸上。
一把拽下帕子,燕王殿下恼怒地从床上翻起,刚想教训这包没大没小的卫生纸,却在睁开眼的瞬间笑了出来:“你来的怎么这么早?”
能让燕王殿下这么掐着嗓子说话的,当然只有突然和他搞到一起去的某位谢姓幕僚。
而真正的德宝本宝,则是端着水盆,远远地站在一边,六根清净地看着谢先生先是为王爷擦净了脸,又服侍着他换上骑装,全程亲力亲为,他这个王爷的贴身管家是半点忙也帮不上。
萧怀瑾乖乖张开双臂让人为自己系腰带,低头瞧见谢世简为他理平衣上褶皱的认真模样,没忍住夸赞道:“小谢,你真的好贤惠……啊——!”
燕王殿下一个弹跳,确认躲远了之后,才双手使劲儿将被拉到死紧的腰带松开:“谢世简,你谋杀亲夫啊!”
王爷惨遭攻击,在场之人莫不变色,唯有罪魁祸首神色轻松,甚至还敢呛声回来:“看你还敢嘴贱。”
这也忒胆大妄为了。
德宝有心上前护主,却被自家兄弟不着痕迹地拦住了去路。他疑惑地望过去,就见德庄板着张脸示意他接着看下去。
原来燕王殿下被骂之后,非但没有生气,还笑出了声,朝谢先生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两个人转眼间就闹到了一处。
德宝:……
真不能怪他脑子不会拐弯,实在是谁能想到向来阴恻恻的王爷,有朝一日还会有跟小情人打情骂俏的兴致啊?
看着笑得和风细雨,正和王爷你侬我侬的谢先生,德宝眼神古怪——
都说谢先生的生母不是汉人,难道是苗女?谢先生跟着她学了什么下蛊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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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德宝公公内心有多纠结,依然得兢兢业业地操持燕王出门的事宜。
这不,萧怀瑾用完早膳,刚收拾停当,他便过来报讯:“殿下,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了。万统领并诸位将军都在外院候着,只等您示下。”
萧怀瑾从来都不是那种刻意拖延时间,靠浪费下属生命来彰显权威的领导,此时他自然是立马起身,吩咐道:“那就现在出发吧。”
他和谢世简先去外院与羽林卫的将领们汇合,不过是甫一露面,庭院中站着的数名大汉便齐齐下拜,其声如雷:“末将参见殿下!”
萧怀瑾一眼便瞧见人群当中跪着的那名青年模样的将领,只见其身姿挺拔、面目方正,双眸炯炯,透着几分刚毅之气。
他暗忖此人便是羽林卫统领万人杰,回眸看向身后,果然见谢世简冲他微微点头,当下心底一松,过去亲手将人扶起:“万统领不必拘礼。”
万人杰受宠若惊地站起身,情绪愈发激动地向王爷大声禀告:“殿下,羽林卫三千精锐已在府外待命,沿路俱已设下关防。祈请殿下恩准,敕令即行!”
萧怀瑾其实听不太懂他后半句的意思,但也猜得出这是在请他发号施令。
于是他做足了摄政王该有的派头,从容道:“既然如此,那就出发吧。”
众人轰然应是。
万人杰牵过马来,亲自服侍燕王上马,又和谢世简一左一右,分别护持在萧怀瑾两侧。
也是直到这时候,从接到燕王行猎的邀约后就亢奋到现在的万统领,才猛然反应过来,谢世简竟然也要与他们同去。
万统领两道粗犷的剑眉皱得死紧,他看向左侧气定神闲的某人,压低声音:“你怎么也来了?”
燕王不信任谢世简这件事,旁人不晓得,万人杰却是门儿清。
在他与王爷最亲厚的岁月里,可没少接到要调查这位谢先生的任务。
对于同僚的询问,谢世简目不斜视,并不搭话,只提醒他:“留心保护好殿下。”
“切,要你提醒。”
万人杰自讨了个没趣,见自己的确被王爷拉下了一个身位,连忙夹紧马腹,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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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历代实权亲王的居所,燕王府占地广袤真不是说说而已,光是一个外院,就已经是字面意义上“能跑马”的程度。
一行人驱策着马儿缓步而行,过了半盏茶功夫,才步出了王府的大门。
见到门外的阵仗,萧怀瑾又是一愣。
只见羽林卫三千大好儿郎,尽皆披坚执锐,骑在青骢马上,分成数列,自王府大门口整齐排开,蜿蜒数里(注一),可谓是盔缨曜日、甲叶凌光。
又有数十个王府骑奴,他们或擎苍鹰,利爪如钩,侧目云端;或牵细犬,细腰矫健,嗅迹寻獐,浩浩荡荡,垂首侍立于门外听命。
这赫赫扬扬的排场,让本以为顶天就百来人号的萧怀瑾心惊不已,察觉到他情绪的谢世简打马上前,含笑低语:“亲王出行,规制如此,你淡定点儿。”
天杀的,随便出个门就要动用这么多人,原主以前过的都是什么好日子。
萧怀瑾腹诽了一句,马鞭高高扬起,在空气中炸出尖锐的脆响,一骑当先冲了出去,其他人自是扬镳以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