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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可惜。
命运多会捉弄人。
昨天她在马车里想着要嫁给他的时候,他大概在桃花林里走,因为她的“不嫁白身”而生气。等到今天他带着笑来了,她却又换了主意了。
凌波站住了。
她并不觉得很痛,那痛只是钝钝的,像心脏被一只手握住了,像牙疼的时候伸手去摇,一摇就痛,但你总忍不住。
因为那痛一直在那里,从来不曾离开。
当初清澜也是这样的吗?她说她不后悔,但如果一直这样痛下去的话,谁不会后悔呢?
好在她是叶凌波,从来心狠,从来舍得。如果没有权,她就要很多钱,如果有很多权和钱,她就要她恨的人付出代价。
而裴照是她无比清晰的道路上唯一的一个意外,像一棵开满花的树,极好,极漂亮,极温柔,想到他的时候那花香都似乎在鼻尖,让人心软。
但终究是流水桃花,有始无终。
“下雪了,小姐。”小柳儿忽然道。
二月常有这样的雪,是倒春寒,当大雪铺天盖地地落下来的时候,什么花也经不起这样的寒冷。
凌波抬头看雪,而裴照在看她,他认出了她的表情。
“叶小姐是来跟我告别的。”他平静地陈述道。他人生鲜少有不笑的时候,所以才这样难得,上勾的唇角,和弯弯的眼睛都落了下来,他站在雪里,周身气质像一柄出鞘的剑。
崔景煜身上的气质也常是这样,像一柄愤怒的剑,要割伤每一个敢于靠近他的人。
“裴照,为什么你们男的喜欢谁,就觉得谁是属于你的?”凌波也平静问他。
“因为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他这样回答她,看着她的眼神这样恳切:“跟我走吧,凌波,你想要的东西,都会有的。”
但去哪里呢?这世上哪个地方没有人群的等级,没有地位的高低。哪里是世外桃源,不需要权势与财富?哪里既能随心所欲又能保护自己的家人,不让四周虎视眈眈的目光打上门来……
现在固然很好,三年后呢?五年呢?
何况她现在满心愤怒,做不了满心只有他的新娘。
“我的小名叫阿蝉。”她忽然这样告诉裴照。
“什么?”
“我家的女孩子,大名都从水,凌波,清澜,涟漪。小名都是鸟兽虫鱼,所以我叫阿蝉。”她这样问他:“你的小名是什么呢?”
她要知道他的名字,因为是他的小名,所以那个字都会不一样,像那天她看诗书,看到裴照两个字在一行诗里,心都乱跳一下。
她问他的小名,因为她不肯跟他走。这就是她的回答。
裴照自嘲地笑了。
“阿蝉不嫁白身,是吗?”山洞里的那句话果然刺伤了他,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但这远远不够,她要权势,要财富,唯独不要他。崔景煜当日的痛苦,他如今知道了。所以他才垂下眼睛,道:“我明白了。”
雪一点点大,但两人都没有躲。凌波几乎是有点贪婪地看着他,像用目光一寸寸丈量他的脸,他的发丝沾了雪原来是这样,几乎可以想见他白头发的模样。到了他五十岁,他还会像现在这样看着自己吗?像是他的心都被自己撕裂了,像自己对他拥有无上的权力。像这山川万里,京城千家万户都对他没有意义,他只要她。
如果他不这样看自己,自己的五十岁如何过呢。
他说:“我的小名叫作阿鹩,是一种鸟。”
那天后来的事,凌波几乎都有些记不清了,她从来活得很用力,很清楚,但那天却过得有点糊涂,她记得裴照离开的背影,记得那天下了极大的雪,记得小柳儿打了伞来,担心地一直叫小姐,她却只是站在雪里,一句话不说。
当然,她最后还是说了一句话的。
她说:“请戴大人上门来做客吧。”
第107章 价值
戴玉权上门的时候,清澜还问了一句,因为印象中似乎从燕燕嘴里听过这个人的名字,据说送的果脯特别好,惹得燕燕天天念,连她都记住这名字了。但清澜性格还是太方正,对眼角眉梢的细节还是不敏锐,没看到燕燕念一次凌波就瞪她一次。
但这次凌波格外平静,只说是个皇商,因为如意坊的事交过手,如今化敌为友,所以来做客。
她也没说谎,只是没说全而已。清澜不清楚官场情形,也就混过去了。
多可惜,读遍圣贤书的叶清澜,做一个宫中女官也绰绰有余。却因为梧桐院里没有官场的耳目,就这样被混过去了。世人爱惜她的才华,但爱惜完了,仍然是敬而远之,不曾雪中送炭,就连与她见解相同的长公主,也只是一次次用她,却不给她应得的奖赏,即使她远比她驾前的那两个女官都要优秀,却连一个女官的名号都得不到,连用她也只是悄悄用,一句赞赏就打发。
世人攀高踩低,让人厌恶。
凌波不是沈碧微,她看穿这世道,却不疏远这世道。她也不是清澜,她不原谅。
她只想凭着自己的头脑,从这世道里挣出一片天来。
不然,她不会约来戴玉权,又让杨娘子引走清澜,自己换上元宵节的新衣,单刀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