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公著家是文人世家,多代以前族中便有人出任宰执大臣。
以他所处的地位来看,对内廷之人,天然就有恶感。
哪怕北宋时,文人与宦官、外戚之间的对立不像前代那么严重,可不自觉的,吕公著内心还有着属于文人的骄傲。
就算真闹开了,吕公著也不怕,故而他才能这么轻松的劝说曹佾。
但曹佾和吕公著不同,二人身处的位置不同,考虑问题的角度自然不一样。
所以,曹佾不自觉的就加快了脚步,真要闹到自己出面,曹佾是不想看到那个场面。
如果说,之前拦住曹达,曹佾是出于自身性格,不愿惹事。
现在去拦曹达,就是为了自家的前途了。
见曹佾越发的紧张,步伐也越来越快,吕公著虽有些不解,但也准备跟上去。
就在他刚要抬脚的时候,身后老仆人拉了他一下。
他表情有些严肃的看着吕公著,只说了两个字:“公子......”
看他的表情,吕公著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哪怕是个下人,常年跟在吕夷简身边,对于人情世故也是老练的不能再老练了。
这件事本来就不关他们吕家,若是因为曹佾而贸然得罪了谁,那可就大大的不划算了。
更别说,这家店铺还是吕夷简特地吩咐要交好的。
只是年轻人的年轻气盛,岂是一个老仆人能劝住的。
抬眼看了下,曹佾已经走了一段距离,吕公著开口说道:“那是曹家之人,若是因此恶了他们家,想来阿翁也不愿看到吧?”
看曹佾越走越远,吕公著甩开老仆人,加快了语速:“再者说,此事我不过是居中调停,有怨也不会朝着我家来,你就放心吧。”
说罢,不顾老仆人的劝阻,三两步追上了曹佾。
“公伯莫要心急,此处围观者甚众,那位壮士未必就能闯进去。”吕公著不忘安慰曹佾几句。
此时,曹佾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从吕公著口中得知,这家店铺背后可能大有背景,甚至牵连到了宫内,他此刻已经追悔莫及。
就不该带那个曹达出来,人虽然忠心,武艺也远超众人,但性格确实太莽撞了。
听了吕公著的安慰,曹佾只能勉强点了点头,以示谢意,脚下还是没放慢半点。
走不多远,前方便是人群。
好在他们人多势众,曹佾听了吕公著给的内情之后,只想快点拦住曹达。
因此一声喝令,家将们便开始开路。
他手下的家将,祖辈多半都是曹彬的亲卫,有许多都是自小便养在家中的,甚至大半都改姓了曹。
自小习武练阵,有曹家的财力支持,一个个都不是好惹的。
随着数名壮汉分开人群,曹佾紧随其后。
“诸位,在下确有急事,得罪,得罪!”
边走,曹佾边朝着四方拱手,脚步不停的前进。
能围在这外围的,基本上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见他们人多,一个个又如狼似虎,也都不敢多说什么。
没一会儿,真就被曹佾一行人挤了进去。
进去是进去了,可不只是他们这一行人进去了。
眼瞅着他们这一行人气势汹汹,状元楼内的好事之人也都跟了出来。
本来嘛,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今天也多半不会出现在这里。
人群中自然有认识吕公著这位宰相之子的人,都等着过去看好戏。
顺着曹家人打开的道路,各自带着家丁仆人也都跟了上来。
“你这厮好不讲理!我与你好生理论,你为何突然出手伤人?”
一个喝问声传来,让立足未稳的曹佾越发着急了。
“曹达,给我住手,别乱来!”
身后的家丁也纷纷开口劝阻,不让曹达动粗。
可好容易穿过人群,曹佾抬头一看,愣在了那里。
地上是一块破烂的板子,其余地方还散落着许多纸张,一看就是有人闹过事了。
这一点还算是在曹佾的预料之内。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曹达怎么就弄出了这么点动静?
被他护着一路入京,对于自家这位家将的本领,曹佾心里可是有数。
他怒气冲冲的要来闹事,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罢休了?
定睛看去,曹佾明白了,与此同时心下也有些庆幸。
掌柜邢飞衣服有些散乱,一看就是和人撕扯过,但好在没有受伤。
而曹达本人呢?被数人摁在了地上,此时还在奋力挣扎。
刚才那声喝问,便是邢飞在呵斥曹达。
此时店门前的邢飞还心有余悸,本来正在店门前接待往来客人,突然之间一个莽汉窜了出来。
先是一拳打翻了题目板,然后便揪着他的衣领喝问。
“你这狗奸商!做营生就好生做,出这等怪题,迷惑我家衙内,该打!”
说着提起拳头来就要锤他。
好在周边小厮下人多,纷纷上来阻拦,这才没让邢飞真的挨上一顿。
不过那些受雇而来的下人,如何是曹达的对手,三下五除二便被打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