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顺和胜保正给眼前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时,边上已经有不知什麽时候凑过来的几个湖南人在用这两位北京来的爷们都能听懂的湖南口音的官话聊起来了。聊的还是肃顺丶胜保最感兴趣的内容。
「这个曾大人是谁啊?怎麽穿得跟画像上的孔夫子一样呢?
「他你不知道吗?他是湖南团练大臣曾涤生的兄弟曾温甫啊!
曾国藩的兄弟?怪不得长得那麽像,看着都不似好人!
肃顺和胜保一边在心里鄙视曾家人的长相,一边扭头打量那两个正在说话的湖南人。
只见那两人都是一副读书人的模样,一高一矮,一瘦一胖。两人的穿着颇为考究的长衫,手里还拿着摺扇,腰带上还挂着些零碎,头上都带着大一号的风帽,还有绳子扎在下巴上。一上看就知道是害怕风帽被风吹了,露出里面的辫子。
看来这二人都是心向大清的!
肃顺丶胜保在心里面判明了这两人的身份,就竖起耳朵在一旁认真听讲了。
高瘦书生似乎还不太相信是曾国藩的兄弟来了长沙,满脸疑惑地问: 「曾涤生的兄弟?真的吗?」
矮胖书生点点头,很肯定地说:「当然是真的,谭大哥不知道小弟乃是湘乡人士吗?我大哥日前才从湘乡县贩米来长沙,恰好和这位曾三大人同路,一路上就跟在曾三大人的船队后面。湘乡那边的事情,我看太清楚了。
高瘦书生疑惑道:「可曾涤生不是湖南团练大臣,他兄弟来长沙做什麽?」
矮胖书生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曾涤生是曾子的后人,他家又世代修儒。你说曾子之后,世代修儒者,如今之世,最应该做的是什麽?
高瘦书生正色道:「难道不是忠君爱国吗?」
肃顺丶胜保二人颇有同感,投向那高瘦书生的目光都亲善了不少。
那矮胖子摇摇头道: 「非也,曾子乃是孔子托孤之人,是儒门五大圣人之一,曾子之后,生于当今,又手握一省团练,最应该做的难道不是复衣冠丶行周礼吗?」
复衣冠丶行周礼?
肃顺丶胜保二人闻之大惊
这曾国藩真的想要造反吗?
高瘦书生道:「复衣冠…………哦,倒是和画像上的孔子差不多!的确该做。可这个周礼是怎麽行的?」
那矮胖子却是一声叹息,面露忧愁:「唉……..
那高瘦书生问:「兄台叹什麽气?」
矮胖书生道:「怎麽能不叹气?曾家已经在湘乡县境内推行井田制了!」
高瘦书生问:「井田制?什麽是井田制?」
矮胖书生道: 「井田制嘛,就是一井平分为九,一为公,八为民。」
」这我知道啊!」高瘦书生道,「难道曾家还准备叫湘乡的农户种公田?
胖书生一摆手: 「嗨,那当然不可能了,所谓井田,其实就是均田!,」
「均田?」高瘦书生脸色都变了,「这不是和太平军一样了?」
「唉,」胖书生又是一叹,「可不是嘛!」
他接着又说:「曾家那边公田折成了税粮,不过不是九分之一,而是百抽十五,铁板税,无火耗,不折色,也不需要送去县城。现在就荷塘乡周围一带搞了井田,所以税粮直接交到荷塘乡就行了。」
「这不是和太平军的地盘上一样吗?」高瘦书生道,「如果我没记错,曾家也是田主大户吧?他们这麽干,自家的田怎麽办?」胖书生叹道:「当然是一并分了!曾涤生可说了,行并田之法,请从曾家之地始!」
「什麽?」高瘦书生大惊,「曾涤生疯了吗?他为了复衣冠丶行周礼,连自家的土地都不要了?」「非是他疯了..」那胖子说,「而是曾涤生知道当今之世,非行井田而不得安。」
「这话怎麽说?」高瘦书生一脸不解。
胖书生叹息一声,答道:「曾涤生说,当今天下大乱之根由,就在人太多而地不足...以汉地十八省不过十万万亩田养四万万数千万之生民。早就不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了,而是寡者早晚饿毙,唯有均田能使活之!若天下有数千万人早晚饿毙,再有一成体壮心黑之徒不甘为安安饿残..则天下大乱矣!」
「这,这,这.」高瘦书生连连摇头,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麽了?而肃顺丶胜保二人则听得面色苍白,嘴唇微微发颤。
这曾国藩都把话说的那麽明了,看来是反意已决!
两人还没从震惊当中缓过来,路口的封锁已经结束了。
吴胖子看两人还跟两根木头一样矗在那里,赶忙上前道:「二位,二位,别发愣了..可以走了!」肃顺丶胜保二人这才从震惊当中出来,跟着吴胖子继续往天使府而去。
天使府外的大街上到处都是讨饭的叫花子,全是老弱,少有青壮....这些应该都是太平军不要的,体壮心黑都去造反了!街上开了几处粥厂,现在正是放粥的时候,叫花子们都排着队等吃粥——实际上就是在慢慢饿死!
大街两边的商铺依旧萧条,大部分都关了张,只有少数卖柴米油盐的铺子生意不错。
街上往来巡逻的太平军也比别的地方多得多,而且看着都颇为精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