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外头忽而响起一阵刺耳的吵嚷声。
云瑶迷迷瞪瞪地要醒不醒,但再要入睡也难了,眉宇拧过一抹不耐之色,正准备翻个身,发现整个人动弹不得。男人一只胳膊搭在她胸前,铁钳似的将她牢牢禁锢住。
云瑶轻唔了声,睡不沉了,可也不愿掀开眼皮,下意识地拿手推了推男人,见他如山峦般岿然不动,遂作罢。冬夜寒凉,只要他别来扰她,多一个人形暖炉,倒也不错。
只是这吵嚷声断断续续地,总也消停不了,尤其迷迷糊糊之间,云瑶好似听到了妇人的啼哭声。“这孩子怎么回事啊,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找不痛快,姑娘们行行好,开开门吧,守夜的人说了,她分明就朝着这个方向来了。”
这声儿不小,尤其在这万物皆寂的子夜时分,更为惊心。
且这声儿莫名熟悉。
像是平婶在外头喊。
云瑶心头一颤,眼皮子抖了抖,终是掀了开来,涣散的双目渐渐聚拢光亮,转过头就见男人也已睁开了眼睛,黑黑沉沉地,风雨欲来。这是男人发怒前的征兆。
云瑶呼吸都放慢了,不去惹他。
若真是平婶在外头唤,那还真是自己作死,白天也就算了,大半夜来找人。
找的,该不会是明柳吧。
想着白日里在花园里碰见明柳那一桩,云瑶心头又是咯噔一下。
明柳这丫鬟心气高,不愿做通房,倒有几分骨气在。
可吴氏不是个好相与的,人都已经收入了房,成了二少爷的人,再生波折,那就不妙了。
云瑶冥思的工夫,谢勋已然坐了起来,扯过床架子的外衣披在身上,霍地一下站起。
下意识地,云瑶也想跟着起来。
却被谢勋一把摁住。
“你睡你的,多事别管。”
云瑶其实也不想管,平婶那样的人,她是瞧不上的。
为了自己的利益,连自己女儿的意愿都不顾,只会巴结讨好主子,典型的曲意逢迎之流,也就在吴氏那里能得到赏识。云瑶的院里是决不允许这样的人出现。
谢勋出马就是不一样的。
没过多久,人回来了,脸色不见有多好转,云瑶寻思着要不要问问看怎么回事,是否跟自己猜想的一致。明柳是否真的有那个胆子忤逆主子。
好在谢勋倒也上道,也许是对她的脾性够了解,不待云瑶斟酌言辞问出来,男人先出了声:“明柳伤了二哥,自己跑出来了,如今不知去向。”至于平婶,他已经着人捆绑了交给二房发落。
二房那么破烂事,他不管,但闹到他这里,就不行了。乖乖,这姑娘还真敢。云瑶咋舌。
深更半夜的,为何而伤,让人浮想联翩,但不宜问出来。男女之事,求的是一个你情我愿,若不情愿,那就不好看了。云瑶疑惑的却是明柳失踪在后院这一蹊跷事。
要知道内宅后院是极其封闭的,再大也就这么些地儿,多派人搜查,总能把人翻出来。云瑶纳闷的点在于,怎么会找不到呢。
外院两道门守着,跑出府的可能性不大,总归在这府里哪个地方躲起来。云瑶半开玩笑道:"指不定明柳还真跑我们这里来串门了。"
谢勋看了云瑶一眼,重新拉起被子,搂着她躺下,不回应她的话,只两个字:“睡了。”大半夜弄出这么个阵仗,谁又还能睡得着呢。
云瑶闭着眼睛,不一会儿又睁开,转头望着身边人。
他倒是心宽,一晃眼的工夫,又睡沉了。
临近年关,城防的任务更重,谢勋如今又深得皇帝器重,成为三大营之首,禁军里头一号的人物,肩上的担子自然也更沉了。他虽然从来不说,更不曾抱怨,向来都是一副极能扛事的样子,任由风雨侵蚀,依然百折不挠。但云瑶却觉得这世上没有谁是真正无坚不摧的。
人都是肉体凡胎,总有自己的软肋,只是有的人能忍,从不轻易暴露自己的弱点罢了。那么谢勋的弱点又是什么呢。忽而云瑶很是好奇。
他对她有欲,这是一个正常成年男人的需求,但并非就是情。那么在他年少无知时,又是否对某位宛如春花般明媚的女子动过心思呢。那个女子,会不会是这府里的某个表姐妹或堂姐妹呢。不由自主地,云瑶又想到梦里的女子了。那么想要孩子,却被谢勋强制剥夺了当母亲的权利。不过那个孩子到底有没有保住,云瑶的梦也是一半一半的并不完整。她甚至暗暗寻思,赶紧让她入梦,把让她抓肝挠肺的谜题解开吧。谢勋和这女子到底有何嫌隙,为何那般狠心。
女子肚子里的胎儿又是谁的呢,竟让谢勋如此忌惮,容不得孩子的存在。放眼整个京中,能让谢勋忌惮的人,好似也不多了。
闲来无事的时候,云瑶就爱瞎琢磨,有些事儿,又不能深究,越想越头疼。连翘悄悄地入了屋,到了云瑶跟前才轻声唤。
云瑶陡地一惊,抬眼瞥过连翘,云淡风轻地,但就是能让连翘联想到姑爷,小姐不怒而威的样子跟姑爷越来越像了。连翘不由得退后,规规矩矩地屈膝道:“小姐,奴婢又做错事了,您罚奴婢吧。”云瑶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平静地问:“说罢,你还让我罚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