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家的甜坯子酸了,可有福叔家的太阿婆却给我家端来了她做的甜坯子。
太阿婆做的甜坯子好甜。
我一边用勺子挖着吃一边听她和我奶奶聊天。
“那狗不吃的死孩子,把尿尿到小井里了。”太阿婆很气愤,眼瞪得圆圆的骂,“那么大的人啦,怎么会干这遭雷劈的事!”
我好奇地问太阿婆是谁?太阿婆激动的望了我一眼,又把头朝向我奶奶。
她耳背听不见。
我奶奶凑近她,把我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太阿婆这才继续说:“还能有谁?钱贵生的那死孩子!”
太阿婆八十了,比我奶奶大好多,在村里辈份也高。
我母亲叫她阿婆。轮到我们,都叫她太阿婆。
也许是年龄的关系,她的眼睛里看上去有一层黄白色的雾,常饱着泪水。眼角总有擦不完的眼屎。
她最喜欢穿蓝色的那件旧褂子。
两个袖口经常被当成方巾,用来擦眼泪或清鼻涕,一年四季油油的。
太阿婆有五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其中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都成了家。
只有大儿子有福和小儿子长福还在打光棍。
长福长得实在太丑,所以一直找不上媳妇。
刚开始太阿婆也很着急,四处托媒人说媒。后来慢慢地,就顺其自然了。
至于有福,有次招弟偷偷地告诉我,说有福结过婚。
还说那时我俩没出生。
说有福媳妇是邻村的,只可惜被恶毒的太阿婆总挑毛病和欺负,最后让愚蠢的有福打跑了。
招弟说这些事是她爸偷偷给她们姊妹说的,不让她们告诉任何人。
她让我也保密,否则以后再有秘密就不告诉我了。
我当然答应了。
就连我奶奶我都一直没告诉过。
可我怎么看太阿婆都不像是招弟口中的坏婆婆。她给我的印象一直都是很年迈,很弱不禁风的样子。
尤其两个小脚走起路来总是颤巍巍的,害得我总担心她会摔倒。
可她一天还总喜欢往我家跑一趟。
“是老几尿的?”奶奶大声问。
“我也不知道,我刚在路上碰见强子妈了,她说她看见了。那死孩子,那井里的水以后不能吃了……”
太阿婆一直没完没了的说着。
我吃完甜坯子就从家里跑出来,我要去找招弟玩。
刚快走到十字路口,我们巷子里的几个阿婆就站在那骂骂咧咧。
不用靠近我都知道她们在议论什么。
看见我,张阿婆朝我挥了挥手,大声说:“妞妞娃,你过来!”
我极不情愿又不得不走向她们。
我一靠近张阿婆,她就用手指着不远处的那口小井,说:“妞妞娃,你看那钱贵生的招弟,那死孩子太坏了。你看她们几个还在那站着不知又要祸害什么?她把尿尿咱们吃的那口小井里了,以后那口井的水可不能吃了。”
前面我提过,村里的一口小井被一个调皮的孩子往里撒了尿后就毁了,其实那个孩子就是招弟。
“是招弟尿的?”我心里一惊。本来我是要去她家找她的,看来不用去了。
阿婆一骂完我就小跑着来到那口小井旁。
刚才张阿婆骂她的时候招弟也正看向我们。
她应该知道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只见她小脸羞得通红,没等我开口就先解释到:“我根本没往井里尿,我是尿在这边上的。那几个死老太婆她们非说我往井里尿了。天老爷老大,她们还老二了,她们说什么就什么?这些个……”
就连骂人,我也比不上招弟,我们压根不在一个档次。
招弟骂人用的语言很新奇,我听都没听过。
“就是,妞妞娃,别听她们瞎说。我家招弟说得没错,那几个死老太婆就是看我家穷,所以合伙欺负我们。”招弟的五姐也连忙说。
我懵懵懂懂地望着招弟姊妹,并没插话。
我那时实在太傻,心智也没招弟成熟,不懂要说什么。
没一会儿,我就跟在招弟姊妹的屁股后面,绕过张阿婆她们,从另一条路回她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