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我站定了脚步,抬头看着墙上摇曳的火把,“黑暗,永远的黑暗,偶尔醒来仍然只有黑暗。”
那仅有的两次醒来,黑暗讲述我的名字,黑暗告知我的身份。我曾雀跃还有其他弟兄姐妹共存于此,但我完全感受不到。漫长的等待使我明白,我滞留在一个由无望统治的地界,这与孤身飘荡在无尽的时空没有任何区别。我的心曾有过痛楚与彷徨,为被放弃而疼痛,为无能为力而羞耻,更曾怯弱地以为自己终究会成为一个默默无名的受难者,所以宁可陷入无意识的长眠。
因为除了睡眠,我不知道还有甚麽其他事可做。而每一次醒来,我都能清晰地感到灵魂里的某些感情在飞速死去。
当终于离开那可憎的黑暗时,我清晰地记得那是个满月的夜晚。
唯一幸免没有被吞吃的最年幼的弟弟,他用计策救出了腹中的囚徒并机警地在前面引路逃出那罪恶的宫殿。终于安全了众弟兄们站在了安全的奥林匹斯山顶,他们近乎贪婪地看着夜色深沉笼罩的大地,他们倾听远处山间的溪流击打岩石,他们赞美花草树木在月光下闪烁的光辉,他们惊叹翻卷无边的云雾缭绕变化——在他们眼中一切都美好无比。
但我没有流下眼泪或是一起呼唤雀跃,只因那黑暗的年月已吞噬耗尽了我几乎全部的热情。
当战争结束后我们重返那地,他们都惊诧于事实上的荒芜与空旷,下定决心要重建这里,他们立誓要将奥林匹斯打造成神灵的乐园好配得上他们无边的功绩。但我却在心底回答,那夜的一切已因自由的欢愉而染上光明的霞光,并不需要高大的宫殿或是无用的珠宝来点缀陪衬。
我对那染满同族鲜血的王座毫不留恋,甚至厌恶。是以战后我主动退出,选择彻底放弃那在我看来充满诡诈的统治。更何况,我年幼的弟弟,英俊的宙斯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更多的热切与野心。
我很清楚自己所属的这古老世系有多少悖逆与罪孽,我曾对此深恶痛绝。对毫不留情吞吃我的父神克洛诺斯满心憎恶直至亲手推翻他的统治,对孕育我却又首先放弃我的母神瑞亚一直以来对自己难以理解的猜疑感到疲惫。我的灵魂在那一切结束之后并没有欣喜,我只有倦怠,只想离去。
即使我的做法令许多神祇不解,我的选择与离开的方式或许也不尽妥善。但我很清楚,这一切绝非是新起的念头,乃是在黑暗中醒来就已深埋在我头脑中的认知。
但是,我该如何告诉这位自战争时就追随我的忠心下属呢?
“塔纳托斯啊……我主动放弃了自己应得的利益,投身到这个唯一对我没有任何偏见或是期待的地下世界,我想要的仅仅是自谋立身之地,最终得享安宁。”
银发的死神在听到长久沉默后的这唯一一句终于动容:“陛下,我深知您的选择有您的道理。但我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一个原因。我仅仅以为您是厌倦战争,或是讨厌名利。但您渴望的不是安静,是永恒的安息。”
“是麽?”我看了他一眼。
他欠身后抬头看我:“因为您脸上充满的不是夙愿得偿的喜悦,而是心如死灰。尽管大部分时候,我们只能看到您平静的神情,却不知道您究竟在想甚麽。”
“我希望自己甚麽都不想,也甚麽都不需要。”
“这就是您从不渴望有人陪伴的原因麽?”他沉吟片刻,“那我倒是很期待那位明托女神了。至少他让您的表情丰富了不少。”
“别把我当做万念俱灰的家伙好麽。”我失笑,“事实上,我觉得我还挺喜欢他来着。只是,无论是身为冥王或单单只是哈得斯,我都不太愿意被当做另一个我素未谋面之人的替身。”
“……请原谅,若是将来证明是他找错了人而您又深爱了他呢?”塔那托斯小心翼翼地这样问。
啊,这个问题那个撩动了我沉寂已久情感的少年也问过。
似乎也是在这条走廊上。
“也许我真的会把他囚禁在这黑暗的地下陪我一千年。”我重新迈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