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来,准备结束审问或问询。
但贵族叫住了他。
“你也许赢了今天,年轻人。”
刀锋领的贵族抬起头来,直视拉斐尔。
“你阻止了我们。”
可他的话却令人极度不安:
“但只要事情的根源不解决,王国的痼疾不治愈,会有更多像我们这样的人。”
更多像我们这样
泰尔斯只觉呼吸都恍惚了。
“那我不介意再多见你几次,”拉斐尔毫不示弱:“无论是在这儿还是审判厅,或者”
“某副棺材里?”
贵族大笑出声,但笑声随即变成警告:
“秘科的,你以为这就是解决?”
他冷冷盯着拉斐尔:
“我们这些人还未被逼到墙角,有家有业心存顾忌,为大局和饭碗计,遇到委屈不公尚且能忍气吞声”
“但是如果有下一个安克拜拉尔呢?”
“下一个上觐泰尔斯王子,只为这些问题的人呢?”
下一个安克拜拉尔。
泰尔斯闭上眼睛。
刀锋领来的贵族不屑地摇头:
“等着吧,今天的做法,无法让你一劳永逸。”
“黑先知也不能。”
他目光聚焦,语气坚定:
“只有一个人能。”
虽然不在主审讯室,但旁听的泰尔斯也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拉斐尔勉强笑笑:
“那我会确保他知道的。”
“是啊,”贵族看向他,眼中深意无限:
“你最好是。”
贵族站起身来,毫不反抗地任由两个大汉为他套上头套。
审讯室里的气氛终于不那么压抑了。
“大人慢走,后会有期!”
拉斐尔带着笑容送走刀锋贵族,最后才吁出一口气,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道:
“但愿不要。”
玻璃的另一边,泰尔斯从复杂微妙的心情中脱出。
“他是对的,汉森勋爵,”他强迫着自己开口,“哪怕我昨晚不站出来,不正面回应安克拜拉尔。”
黑先知饶有兴味地看向他。
“总有一天,这样的事情还是会爆发。”
“我的身份,也必然会再次吸引到这样的意外。”
泰尔斯咬紧牙齿:
“这与我昨晚的举动无关。”
莫拉特深吸一口气,忍受着膝头藤蔓的又一次异动。
“也许您是对的,而您当然也可以这么说服自己,好让自己昨晚的举动显得名正言顺,心安理得,”黑先知闭着眼睛,若不看下身,他就想一个闭目养神的普通老人:
“但你知道,我想让您看到的,不是这一点。”
泰尔斯猛地抬头!
“拉斐尔!”
他大声开口,声音传达到审讯室的另一头。
拉斐尔淡定地转身,向着单向玻璃,向看不到的贵人鞠躬。
“还有多少?”
泰尔斯呼吸紊乱,他握紧拳头,咬牙提声:
“像这样与我昨夜的行为,包括与我归国以来之事有关的案例”
“还有多少?”
拉斐尔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是沉默如故,仅仅对着镜子再鞠一躬。
直到泰尔斯反应过来:他在等待情报总管的许可。
但身侧的黑先知不置一词。
拉斐尔。
他不会听王子的命令。
一股无名怒火突然蹿起。
蹿上泰尔斯本就莫名压抑的内心。
甚至引动了狱河之罪这头凶兽又在抓挠他的血管了。
这让他如有万钧之力,无边之火,却无处发泄,只能兀自强压。
“拉斐尔,”星湖公爵努力无视糟糕的状态,冷冷道:
“回,答,我。”
几秒后,兴许是感受到了公爵的怒火,又兴许是领会到了莫拉特沉默的意思,拉斐尔幽幽开口。
“不少。”
“光是屁屁们今天找到的,就还有四宗。”
屁屁。
王子的屁屁。
泰尔斯只觉得自己的拳头都快要被捏爆了。
但拉斐尔的话还在继续:
“比如,王都警戒官的贵族报考数量也许会大幅提升,因为您第一个接待的卡拉比扬先生是警戒官,照顾您起居的女官也曾是警戒官”
“又比如,玻璃商会的会员们将急剧增多,资金大量涌入,行情变动超乎估计,即便昆廷男爵如何解释昨晚砸杯子的意外不是王室最新的规矩,但那是裘可曼大人和康尼子爵要头疼的事情了”
“再比如,近期在王都举办的,无论哪个家族的宴会安保都将提到最高戒备,因为您昨晚的举动客观上鼓励了大家带着武器赴宴,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兴许还能获得回应和同情”
拉斐尔每说一个字,泰尔斯的呼吸就难受上一分。
“还有今天早上。”
拉斐尔的话语沉稳、平淡,甚至带着他一贯以来的轻松和自如,但不知为何,在此时此刻的泰尔斯听来,竟然那样刺耳:
“永星城郊有一宗新的谋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