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自勉强忍着残存不适,带着马队赶上来的时候;就看见路边延伸的裂沟里,已然尽是被翻出来的大片尸体;虽然因为干热的河谷环境缘故,这些尸体并未怎么腐坏,但扑面气息还是熏人不已。
而江畋已然站在高处,听取着因为出身军医的家世渊源,而擅长验尸的随行傔从之一,孙水异的现场检视报告:“启禀官长,包括残肢断体在内,共计发现尸骸一百六七十具,大多是刀兵创伤。”
“另有一小部分,身上还由束缚和捆绑过得痕迹,疑似被俘获后统一处决的结果;还有一部分则是体无完肤,甚至难以辨识面貌,很大概率在死前,受到了严刑拷打和威逼,乃至是凌虐致死的。”
“那么,你可还有发现其他,有用的细节和线索呢?”江畋对着他点点头道:“我们这段行程已经有所耽搁了,不可能为了这个意外,停留更久。”孙水异当即呈上数个小物件道:“官长且看。”那是用素麻布包着的个人随身饰物,还经过了简单的清洗和整理,露出难以刮除血垢的纹理;有折断的发簪,打火匣子的碎片、断齿的骨篦,半截的蹀躞带……甚至是一枚严重发黑的银质小印;
“这些都是仓促掩埋时,随着尸骸混入的个人物件,上面多带有各自的铭记。”孙水异又重点挑出那枚发黑小印道:“唯有此物,是被人强行塞入自身得伤口隐藏起来,又被属下发现了异常处。”江畋伸手掂起这枚小印,无形间的意念一动,包裹和黏附在上面的顽渍,瞬间就崩散吹飞开来;露出了银光闪闪的内里,以及精美的纹理和刻字。
那是一枚在中土比较少见的,狮头钮的椭圆平印。背面只有
“兹惟大夏”四个扭体篆字,而在印面则是细密的九曲小篆体:“东部帐前骑从郎检校官陈……”。
这一刻江畋心中恍然,这就是对方在死前,想要通过自己的尸体,所留下的最终线索。
“原来,这就是那支失踪的夏国使臣队伍么?”江畋看着正在重新聚集起来部下,然而又轻声自语到:“不对,他们既然为人所袭击,全体都死在这里,那最终抵达祁连城的,岂不是西贝货了?”但是,这些冒名顶替者的目的又是何在,要知道此后的大唐朝廷,就根本没有关于这只队伍的后续消息;就像是凭空消失在了,茫茫无尽的祁连山脉之中。
除了路过祁连城时偶然留下的一点记录?抱着这个新生的谜团,江畋一边派人回头通知祁连城方面,商路已经基本通畅的消息,同时也负责前来收敛和善后,那些横死谷道中数以百计得商帮遗骸,兼带派人看守住这处新发现的埋尸现场。
一边则是加紧了行进速度,就算遇到了一些山崩落石,或是偶然爆发的泥石流挡道,也不吝出手将其扫除、击碎;或将部分山体巨石挪移在,遭遇的地裂和干沟之间,强行填平开辟出一条坦途来。
因此,在经过了一个星夜的疾行驰走之后,地势平缓向下的山口,以及远处敞阔无尽的平野;也终于随着鱼肚白的晨光,悄然出现在了风尘仆仆的一行队伍面前;随之出现还有山下的关卡和集镇。
那是远方灰黄色的荒芜戈壁、灰白色的沙漠边缘、黄绿色的稀疏草原等,斑驳地块交错之间;由高山融雪汇集而成的一道道河流支系,所冲击而成的大小荫密绿洲,以及星罗棋布的城邑市镇村庄。
如同丝褛和玉带一般的大小河流,穿流其间的同时也带来散布在两岸,大片如身前块格的沃野良田、果园菜畦;更有灰色、白色的轻帆舟船,如游鱼一般穿梭往来其上,也滋生了沿岸的码头小市。
至少在这个大唐的时空,广袤的祁连山以北原野,还是不乏水草丰茂的沙洲草场,或是沃野连绵、绿树荫丛;人烟稠密的河洲聚邑所在。
也让人在曲折盘旋的山道中积累的压抑,一下子豁然开朗。抵达山口下方的关卡和市镇,江畋也没有更多停留;这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税关和两队护兵,不足以承当他所知道的疑问。
又经过了数道或是平缓,或是崩腾的河流,越过荒草萋萋的数条河谷地带。
在正午最为炎热的时分,再度翻过了一道相对低矮的荒芜山梁后;一座四四方方的古代小城,以及周边大片开垦的田地、园圃。
赫然就出现在半干涸的河床交汇处,一连串大小池泊环绕的绿洲上;
“贵人,此处便是汉时的旧关——锁阳城;又称苦峪城。”而一路形容憔悴、难掩消瘦的张自勉,亦是如释重负的吐声道:“也是如今瓜州的南面门户所在,朝廷在此专门设置了一个锁阳大镇。”
“这么说,你我一路的行程,也该到了终点了。”江畋点点头道:“一路上承蒙指引,却是有劳了;接下来,就请好好地休息一阵子吧。除了事先约好的酬劳之外,我还可做主再给你一笔补偿。”
“贵人过誉了,某家实在不敢当。”然而听到这话,张自勉却是苦笑了起来,这一路下来他见多了这支队伍的神异之处,却不好说是谁仰仗谁了;
“那些钱财足矣替我还账,还有剩余聊以安身。”
“也委实不敢奢求更多了。”然后他又犹豫了一下又道:“不过,某家在瓜沙、西州地方还算熟稔一二;若是贵人尚有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