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宸目光幽深,顾良与他对视的那一刻,心跳漏了一拍。
不知为何,大皇子分明还是个孩子,可那种眼神,实在太像裴珺……
裴景宸自顾自走上前去坐下,道:“昨日,你看到我的父皇与瑾嫔娘娘说笑,手中的花盆便不慎掉落……”
顾良只觉得脑袋轰鸣一声,看向裴景宸的眼神中染了些惊恐,旋即恢复正常:“卑职当时一时疏忽,没有拿稳,与皇上和娘娘无关,惊扰了大皇子,卑职有罪。”
裴景宸呵笑一声,稚嫩的小脸上像镀了一层寒冰,他虽不是很懂男欢女爱,可有些人偏偏就是能把心事写在脸上。
一个侍卫,先是摔了花盆,又说不喜欢身边的小宫女,还自作主张进殿内摆弄饰品。
“是吗?瑾嫔娘娘人美心善,本皇子受她的帮助,心怀感恩,那你呢?”
顾良额头的冷汗几乎要冒了出来,闻言他低着头说:“卑职受娘娘提携,自然也是心怀感恩的……”
“既然心怀感恩,你就该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有些念头是你绝对不该起的!”
裴景宸声音虽然稚嫩,可突然呵斥一声,声调听着倒是唬人。
“你说你有心悦之人,本皇子倒是想问问你,那人是谁?”
顾良想起来了,昨日在殿内,大皇子躲在屏风后和那只小狗玩儿,原来他把这些话都听去了!
顾良膝盖一弯,跪在地上,恭敬道:“卑职深知自己的身份与地位,因此只是有念头罢了,从未表现出来……”
裴景宸冷哼一声:“避重就轻,不肯正面回答本皇子的问题,看来,你心悦之人……就是她了。”
顾良咬着牙,嘴硬道:“大皇子在说什么?卑职不懂,大人之间的情感并非您想象的那么简单,这其中定然是有误会!”
“我的年纪是小,但不代表我蠢。你说你并未表现出来,实在可笑,倘若你像你自以为是那般隐藏得极好,本皇子又怎可能察觉出来?”
顾良:……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手脚冰凉。
“你若是真心感恩瑾嫔娘娘,就不该起这种念头;你若是真心喜欢,更不该留在她身边。”
裴景宸顿了顿,继续道:“离开景仪宫,你自己主动请求,瑾嫔娘娘定然会将你调离到旁的地方,不会委屈了你。”
他的语气平静,又带着几分不容置喙。
这件事他完全可以不管,甚至真的有可能是他误会了顾良,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道理他明白,更何况瑾嫔待他极好,他年纪小,却也希望能为瑾嫔做些什么。
就这样,悄悄的,把顾良这簇危险的火焰掐灭是最好的。
“卑职……”
顾良还欲挣扎,他知道,依照自己的身份,倘若离开了景仪宫,只怕日后再难见到姜念了。
就算有机会在这偌大的皇宫相遇,他也只能远远瞧上一眼罢了。
“你应当明白自己是痴心妄想,所以,就算你留在景仪宫一百年,也不过是守着一颗不会发芽的枯木而已,永远不会有结果,既然如此,离开景仪宫对你来说,也和现在没什么区别吧。”
大皇子……小小年纪,看得竟然如此通透。
顾良内心大惊,是他全程低估了大皇子,总是看他是个孩子,可仔细一想,他曾经可是裴珺膝下唯一的嫡长子的存在,所受教育全都是顶尖的……
顾良知道裴景宸说得有道理,更何况,照他这个情况,被人察觉到了自己的胆大妄为,是掉脑袋的罪,大皇子完全可以把他杀了,但他还是选择尊重姜念,不会随意处置姜念身边的人。
可……他知道不会有结果,却不愿意就这样离开,哪怕日后他只是默默守在姜念身边也好啊。
裴景宸眯了眯眼,再这么耽搁下去,颖妃和瑾嫔两人就要回来了,他不耐道:“你说喜欢,本皇子是不懂情爱之事,却也能看出来,你的喜欢并非真心。”
“不……卑职……”
“你若真的喜欢,就更应当明白,你的想法有多危险,日后会变成一把火,烧了你的心悦之人。”
裴景宸直接打断了顾良的话,他的嘴唇动了动,整个人颓然了不少,脸色灰暗。
顾良的腰也挺不直了,他沉默良久,最终冲着裴景宸恭敬地磕了个头:“多谢大皇子不杀之恩,卑职会向瑾嫔娘娘请求……离开景仪宫。”
裴景宸摆摆手:“本皇子不杀你是看在瑾嫔娘娘的份上,好了,我要回去了,今日之事,不可对瑾嫔娘娘说。”
半个时辰后,姜念等人回来,她们热得满头大汗,珩儿倒是还好,全程没晒到太阳,如今玩累了,正趴在姜念的肩头酣睡。
沉香把珩儿抱了过去,姜念走到殿内喝了几口凉茶,顾良突然无精打采地进来了。
姜念见状,还以为他是要和自己聊与莲心的事,当即说:“不必多礼,有话就直说吧。”
顾良抬眼深深看了姜念一眼,她肤白貌美,额头冒着细细密密的汗,虽然有几缕发丝黏了上去,模样却不见狼狈。
这双清润莹亮的眼眸,顾良曾经见了许多次,只是一眼,夜晚酣睡时,便能梦到这双眼眸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