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龙看着眼前的情形,既紧张又庆幸。
本以为天黑就要关闭城门,进城会有些麻烦。
但没想到此时城门洞开不说,进进出出的人如同赶集一样,而且大部分都是官兵,衣着服饰与他们此时没有任何区别。
因此观察商量片刻之后,一群人直接降帆抛缆大摇大摆上岸,岸上甚至还有官兵非常殷勤的帮忙系好缆绳,然后满脸羞愧的让路通行。
不是他们天生热情羞涩,而是今天这一仗打的的确丢脸。
义勇水营本是宁波兵备道这些年重金打造的一支水师,无论从战船还是武器,都是配备的最好的,不光发装备,每个月还有二两饷银。
打心底,义勇水营的官兵是不太瞧得起象山海师的,因为海师卫所打仗也很垃圾,平时巡逻欺负一下落单的海寇还行,大型海战实力堪忧。
这也是吴彪宁肯花钱招募水勇围攻瞎子岛的原因之一。
无论卫所还是海道水师,实际上都不怎么靠得住。
就像张经没办法要从广西湖南几千里调狼兵苗兵来助战一样,因为当地的卫所不光腐朽,而且很多官员都和倭寇有很深的交往,竟然暗中互通消息。
吴彪也是害怕消息走漏,这才放弃了使用海道水师。
但没想到保密还是如同筛子一样,早几天前计划便已经泄漏了。
很快,一群人就到了城门口。
一个小旗的执勤官兵手持长矛站在两边,但却对进进出出的人视若不见,看见王云龙等人过去,脸上毫无表情。
“呼~”
走进城内,所有人都忍不住长吐了一口气。
实在是太轻松了,轻松的有些心慌意乱。
“五哥,现在已经进城了,接下来怎么办?”走在当头的陈志安偷偷抹了一把虚汗低声问。
王云龙转身对钱五两道:“就在这里分手吧,记住我说的话。”
钱五两赶紧拱手道:“多谢恩公,五两决计不会透露任何有关恩公的事情。”
“那就后会有期!”
“恩公,诸位兄台,后会有期!”
一群人简单道别,看钱五两隐入一条狭窄的民巷消失,王云龙这才吩咐:“先去县衙看看!”
“好!”
接下来,一小队身穿布甲,头戴宽沿帽的卫所官兵便沿着冷清孤寂的大街,踢踢踏踏直奔县衙。
不过到了县衙一群人有点儿傻眼。
上次县衙被毛瞎子烧了之后,眼下还没修复,到处都是黑乎乎的砖石和倒塌的房屋,偌大的区域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看着王定等一群人眼神不善的样子,陈志安怂的夹住菊花结巴道:“五……五哥,是我想岔了,现在县衙办公在县学之中。”
王云龙摆手道:“无妨,你知不知道刘继祖住在什么地方?”
陈志安赶紧点头:“知道知道,就在距离此处不远,县学附近。”
“直接去他家附近看看,带路!”
“好!”
于是一群人又马不停蹄赶往县学。
前方很快就开始出现成片成片烧毁的房屋,偶尔还能看到有人在里面鬼鬼祟祟的翻找物品,不过这些人看到一队官兵踢踢踏踏而来,瞬间都吓的仓皇而逃。
“这里便是当初毛瞎子烧毁的民宅了,靠东门附近烧的更厉害,几乎没有一栋是好的!”一边走陈志安一边低声解释。
城内居住的都算是比较富裕的阶层,一家人少说也有七八口,十余口甚至数十口的都有,若是还有奴仆,则群体数量更大。
定海县三万余口,除开四个千户所,这三百户占了大半个城东区域,失家的人口至少两千以上。
“狗日的毛瞎子也太狠了,死的活该!”虽然同是海贼,但王定等人明显觉悟要高的多,一路不停骂骂咧咧。
王云龙同样心有戚戚。
自古以来,无论造反还是贼寇,遭殃的终究是最底层的百姓,他们也没招谁惹谁,总是会遭受无妄之灾。
由此他对自己这些人未来的前途,也感觉有些紧张忐忑。
朝廷容不下,外面不好混。
就好比这次他冒着巨大风险前来见刘继祖,并非他大义凛然真的想要拯救普陀岛众海寇于水火,而是他总觉得自己应该要寻找一条与众不同的途径发展,未来和大明之间,不能和汪直一样,形成一种你死我活的局面。
大明朝廷对于开海和禁海一直都有争议,特别是嘉靖初期一段时间的朝贡贸易之后,实则有识之士都能看到开海的巨大好处。
而在民间,开海的呼声更高,尤其是闽浙两广等沿海地区。
只不过民间的呼声和有识之士的提议,终究抵不过祖制两个字,对于将儒家文化发展到极致变态的大明帝国来说,开海就是违背祖宗遗训,属于大逆不道,就连夺权上位的朱棣都没敢这样做。
虽然到后期大明朝廷有条件的开放了海禁和通商贸易,但政策反复变化不说,规模也远远不够,贸易通道全都被权贵商人把握,朝廷没有丝毫控制力,时间也已经与西方大殖民浪潮完全脱节。
王云龙不是神仙,活不到大明完全放开海禁的时期。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