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嘉陵江交汇于重庆府治巴县,江流其下,水势比涪州还要急,县北有山,曲折似巴字,因以为名。总之,既有大江之险,又有群山做屏障,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兵败泸州后,建昌镇总兵王明德带着四千残兵败将逃到这里,与重夔镇总兵程廷俊合兵一处,打算凭借巴县天险,阻挡可能由泸州沿江而下的卫军。两人有过以少胜多的经验,曾以很少的兵马击败过夔东十三家的攻势。不过卫军的数量可比当初的夔东十三家多得多,战斗力也更强,虽然占了地利,却总觉兵力不足。即使将大足、壁山、铜梁、安居、合州、南川、綦江的城守营调入巴县,程廷俊与王明德手中的兵力也不过一万。不得已之下,程廷俊行起川陕总督李国英授给他的节制重庆诸军之权,下令调向化侯谭诣、慕义侯谭弘的兵马来巴县。二谭却总是借故推脱,迟迟不至。
这一日,王明德来找程廷俊议事,一见面就问:“程兄,您觉得二谭会来吗?”
“呵呵,王贤弟请看这个”,程廷俊笑眯眯地取出一份谭诣写给他的兵马已经沿江而上,请求沿途州县提供粮草的书信。
“如此看来,二谭是真准备来了”,王明德大喜。
“的确如此,吾已派人骑快马去江边打探,相信很快便会有好消息传来”,程廷俊满脸的胸有成竹。
“报!谭诣、谭弘叛清归明,攻克涪州、长寿,正往巴县杀来”,二人正议得开心,忽然传来不好的消息。
“怎么可能!二谭可是杀兄降清的,夔东明军怎么可能收留他?”程廷俊不敢相信。
“总镇,他们投奔的并非夔东十三家拥立的韩王,而是在邛州谋逆的庆符王”,部下赶紧解释。
“哼!这么说倒是说得过去”,程廷俊冷哼。
“程兄,如今形势危急,咱们南有卫军,东有二谭,您可得想个法子呀”,王明德听完失了神。
“想法子?哪有什么好法子想,只有一个法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铜锣峡一带地形险要,汝留守巴县,吾率军去那里与谭贼决一死战!”程廷俊怒吼。
王明德是知道铜锣峡之险的,点头同意。二人商议,由程廷俊率七千兵马沿江而下至铜锣峡抵挡谭诣、谭弘的军队,王明德领军三千留守重庆。
——
天造铜锣峡,上起唐家沱,下止郭家沱,全长约五里,是重庆东陲锁钥,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程廷俊深知本地地形,听说二谭作乱,立即率军由水路前往铜锣峡。一路上,但见两岸峭壁摩天,江水中有很多险滩、礁石,那一块块圆形的礁石,形似铜锣。
“据说当年八大王张献忠从荆门第五次入蜀,见此处地形竟不敢进攻,而是绕道江津,才攻下的重庆。总镇真是神机妙算,扼此处拒敌,明军插翅难过”,副将尚应成讨好地对程廷俊说。
“嗯”,程廷俊面露得色,“汝带两千人占据铜锣峡两侧山峰,本镇带五千水营横于峡口,阻拦明军沿江而上”。
“嗻”,尚应成领命而去。
——
程廷俊率领一百五十艘大小战船、五千水师阻住铜锣峡,静静地等待二谭的水师到来。
谭诣和谭弘领二百艘大小战船、近六千水师来了,连战连捷下,士气甚高,居然有人在船上起歌,歌声悠扬,随风飘荡。
“准备战斗”,程廷俊脸黑了,下令游击王显声部三十艘船为第一阵,游击党朝禄部三十艘船为第二阵,游击马应智部三十艘船为第三阵,自己率剩下的战船为第四阵,足足四层军阵,横起船身,死死堵住峡口。
“前阵出击!”见敌人有防备,谭诣命副将耿名臣部四十艘船打头阵,总兵冯景明、李宫墙、副总兵纪永龄、余春茂各领三十艘船紧随,自己则率剩下的船只居后接应。
立功心切的耿名臣打出了奋勇前进的旗语,麾下千总钟员鼎率一艘大哨船直扑敌阵,杀气腾腾。
“嘭!”
忽听一声巨响,钟员鼎的大哨船触礁了,撞出一个巨大的洞,汹涌的江水涌入,船上的人还来不及逃生,便连人带船被湍急的水流卷入江底。很快,陆续有船只触礁沉没。
耿名臣是谭诣部下猛将,有个外号“耿疯子”,一边命后面的船抢救触礁沉没的船只上的己方将士,一边打出“随我前进”的旗语,继续往清军阵中驰来,部下见状,不顾生死,奋勇争先。
“开炮!”清军游击王显声下令开炮。
“轰轰轰”
“轰隆轰隆轰隆”
双方的大炮开始互射,不住地有战船中炮起火。
“用火攻,放火船”,耿名臣一声令下,六十名死士,划着三十艘装满干草、硫磺等物的小舟,点燃后快速逼近清军。不料清军早有准备,先用炮击,再撑出一条条长竹竿,阻止明军小舟接近。
见火攻无效,明军的战船迎向并贴近清军战船,准备接舷战。接近后才发觉清军的战船都横列着,六至八艘为一队,各队的战船以铁链相连,若干队为一阵,足足四层军阵,死死堵住峡口。即使有明军战船贴近清船,夺下敌船,一时也砍不开船上的铁链,闯出通道。激战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明军迟迟闯不过清军第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