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停顿后,参拜之声震天。
“诸位请起。”
永泰帝伸手虚抬。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永泰帝猛地按住了床榻边缘,大口大口的喘息。
“陛下!”
一名官员忍不住上前一步,“您的身体……”
其余人也都直起身子,神色莫名。
“无碍。”
永泰帝轻轻摇了摇头,“撑过第一场仪式应该没什么问题。”
第一场?
楼有知的瞳孔猛地一缩。
皇族大祭,准备需要三个月,整个祭祀过程也需要三个多月,大小仪式一共一百零八场。
而作为主祭人,是需要主持所有的九场大仪式的。
这九场的跨度,同样有三个月之久。
可陛下却说,他只能支撑住第一场?
什么意思?
第一场就是今天啊。
难道今天过后,陛下就会……
楼有知有些茫然了。
要知道,永泰帝以这幅姿态出现,就已经将之前的大部分论断都给推翻了。
后殿洞天、天灾延寿……等等等等。
而如果永泰帝会在第一场大祭仪式后死亡,那无疑是彻底佐证了这一点。
这让楼有知有些无所适从。
更别说其他人了。
甚至已经有皇室哽咽着,请命代行大祭,让永泰帝回后殿修养。
“不用说这些了,朕意已决。”
永泰帝淡淡道,“加紧启程吧,切不可错过吉时。”
于是,众人怀着各种各样不同的复杂心情,簇拥着黄金龙榻离开天极殿。
锣鼓、号角、唱礼……
红毯、鲜花、旌旗……
整个京城在这一瞬间鲜活起来。
不停有皇室成员,从内苑洞天里出来,汇入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城。
队伍的目的地,是在京城东面二十余里外的庆陵中央。
为了展现足够的虔诚,整个队伍只用步行赶路,只有永泰帝这一个例外。
事实上,按照规矩,就连永泰帝也是需要步行穿过这六十里路程的。
只不过看永泰帝一副行将就木,随时都会咽气的模样,哪怕那些刺头言官,也都选择了对这一点保持沉默。
然而过程中,有很多人注意到了与上次大祭的不同之处……夹道相送的百姓,很少。
只排出了里许,便开始逐渐减少,直至没有。
这跟上次大祭之时,入眼漫山遍野都是人头,一直绵延到六十里外才停止的景象想比,有些过于寒凉。
一个被遗忘的人在此时出现在众人脑海。
废太子,姜星河。
原来,姜星河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民心动摇到了这种程度么……
整个队伍,在乐队的喧嚣对比下,显得愈发沉默。
两个时辰后,庆陵到了。
庞大的陵寝群落几乎连成了山脉,中央空出的宽广区域,有着一座高大的祭台。
正是祭祀所用的齐天台。
当龙榻在齐天台跟前停下之时,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又看向了榻上的永泰帝。
齐天台高十九丈,有台阶三百三十三级。
这三百三十三级台阶,是需要主祭人一边诵念祭词,一边徒步拾阶而上的。
在往年,这个步骤几乎没人注意,毕竟就算是个普通人,也能成功登上台顶,顶多就是略作停顿休息罢了,遑论强大到无法判断的大庆帝王?
可现在,如果连这个步骤都是坐在榻上,被抬着送上齐天台……
肃穆变为滑稽。
大祭的根本意义,将会从一开始就丧失殆尽。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不这样的话,以永泰帝的身体情况,能成功登台吗?
就在众人的注视下,永泰帝开口了。
“闫忠,扶朕下来。”
“是。”
龙榻落地,永泰帝在闫忠的搀扶下,动作缓慢的从榻上下来。
而就在他双脚接触地面的瞬间,猛地为之一曲。
若非闫忠的反应很快,永泰帝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跌倒了。
“陛下……”
闫忠面露不忍,道:“老奴背您上去吧?”
“胡闹。”
永泰帝淡淡的训斥了一句,“朕心中有数。”
说完,就发力挣脱了搀扶。
“陛下,祭词在此。”
礼部尚书弓着身子,双手递上一个卷轴。
“不用了,这次,朕想说点不一样的。”
永泰帝看都没看一眼卷轴,直接越过礼部尚书,开始登上台阶。
不一样的?
乾王和楼有知、窦天渊三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永泰帝为什么要将大祭提前,大祭又能为永泰帝带来什么变化。
一切的一切,都将在此时揭晓。
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只是开头一句,便如晴天霹雳,将他们彻底震住。
“你们,应该都已经想起来,杜千川说过什么了吧?朕可以告诉你们……他说的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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