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夸赞,燕王并不在意,但他们的话倒是也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了。
为什么他们晏家辛苦打下来的山河,得由这些士大夫来掌控呢?
大哥也是,明明先前有明君之相,可后期受了那些人的挑拨,就兄弟离心,处处忌惮于他。
他若是真的有不臣之心,如何会隐忍至此呢?
这些年,他以为自己做得已经够好了,够忠诚了!
但就算到了此刻,皇兄竟是还不满,甚至是连病重都不曾向他透漏分毫,难道是怕他入京对其不利不成?
明明少年之时,两人还是亲密无间的兄弟,日夜研读,共同习武,一起进退的!
时光有时候就是这般的残酷,总是把人变得面无全非!
他忍不住闭了闭眸,又缓缓睁开,“好了。”
众人的声音一顿,又拱手道:“王爷,您如今是有何打算?”
他们这些当幕僚的,当不得主子的主,只能给主子解决烦忧。
此刻,肯定是燕王自己的意愿更为重要。
他提出问题,他们才能给出解题思路。
这就是幕僚门客存在的意义。
晏凤楼的目光也不由凝聚在燕王身上。
这关乎整个燕王府的未来。
燕王闻言,却是抿住了薄唇,一时间还真没说出话来,他微微单手托住额角,眉眼微垂。
“……本王与皇兄感情甚笃……”
众人不解其意,只互相对视,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出口。
就有人蓦地出声道:“是的,小人曾经也听过,陛下与王爷虽非一母同胞,但陛下幼时却与王爷同住一宫,兄弟情深。只是年长后,王爷您处处征战,开疆拓土,少有回京,才兄弟感情……”
“若是王爷一直在安京,想必您与陛下推心置腹,定不会走至今日的情景。”
燕王深以为然。
“奈何造化弄人啊……”
“所以,陛下遭了奸人蒙蔽,都是因着身侧无良臣。此次陛下病重有难,说不得也是这些贼子的谋策……”
“他们甚至还去挑拨您和陛下的干系,竟还对世子下此狠手。”说到这,那人打量着燕王的神色,悄声道:“照小的所言,王爷您就不该再隐忍,而是该去清君侧。”
“清君侧?”燕王闻言,喃喃的重复。
晏凤楼则是眼眸一亮,那双桃花眼就仿佛是叫明媚的阳光给点亮了,陡然间就明艳起来。
他以折扇敲击着掌心,轻轻一笑,又敛了容色,俯身拱手道,“父王,儿子认为陈先生此言有理极了。”
“幼时,皇伯父对我们几个人都极好,与父王的感情也是深厚的。但后面却日渐疏远,可见定是有些宦官小人的离间。”
“再者,此次事情也颇有些怪异。”
“先前阿临的来信都还说,皇伯父对他颇为恼怒,将他和阿煜都给下了大狱,我们还在这想法子呐,猜测皇伯父到底是对父王不满,还是因为镇国公府苏家的事迁怒……”
“但那会子,阿临都不曾言语皇伯父的身体状况,可见还是康健的。但为何如今却是陡然就传来了皇伯父不久于人世的消息呢?”
“前后不过半月,甚至我们都连消息都不曾得到?这未免太过奇怪了!”
燕王闻言,蓦地坐直了身体,看向晏凤楼,“你是怀疑你皇伯父是受人所害?”
晏凤楼摇了摇头,“儿子不敢。只是心有疑虑罢了!”
燕王眯了眯眼,双手交叉,下巴轻轻抵住,“……皇兄虽然宠幸宦官,但那些宦官是无根之人,毫无依靠,恩宠寄托于皇室,应当不会轻易叛离,靠向他人。”
晏凤楼低低道:“但皇伯父好道术,推崇修仙之术,这些年又清心寡欲,后宫更是无所出。主无子,难免臣疑……”
燕王一顿。
这些话也不无道理。
“再者,皇伯父无子嗣,宗室一直提议让其过继,好提前培养,但皇伯父一直无有所动。但皇伯父不急,这事儿也总归是得有人着急的……”晏凤楼说得简单,但这后头的意义却也很庞大。
晏家皇室这些年的皇帝少有命长的,最长的还是元帝后的子嗣继位后活了五十五。
后面的有三十而立身亡的,也有四十不惑毙命的,活到知天命的几乎没有。
当今陛下已过不惑,四十有五,他这些年沉迷修道,何曾没有追求长生的意愿。
人总归是怕死的,特别是有先人在前头做了榜,他为了延长大限,就吃了不少丹药。
为此,燕王曾经还上过折子让其莫要沉迷此道,应当把注意力都放到朝政上,还为此得了陛下送来兜头大骂的信。
后头还克扣了边境粮草,让燕王吃了好几场败仗。
兄弟两人的关系因此更恶了。
现在听晏凤楼提起这些,燕王的脸色微微一变,也是想起了这些,心中甚是不是滋味。
其实众人也明白燕王的心理,无怪乎是想要个名正言顺的旗号,不然他们贸然做这些,入了京城难免就成反贼。
到时候就得受天下人唾骂了。
更何况,先前陛下对燕王本身就不好,总认为其野心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