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一滴不漏地流进晏长书嘴里,苍宁反手掐住他的下巴,任两点伤口暴露出来,盯住他眼中赤青色的影子。
她看不见的是,自己的双眸中同样闪过了一样的颜色。
卍字从他们双眸中慢慢地淡下去。
苍宁手腕上的伤口痊愈了,心鼓动得极快,掐着他下巴的手变得滚烫,不管不顾他们近到能够看见彼此瞳孔的距离,低声道:“你最好有一个足够合理的解释。”
他张唇道:“苍宁……”
苍宁的声音压得很低,明显是在压抑自己的怒气。因此,她温柔得近乎诡谲,纤长的食指搭在他脸颊旁,掐出一道不深不浅的红痕:“不要试图给我施加幻术,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她的告诫声虽轻,但如刀破乱风一样爽利。
苍宁余光瞥见文曲星官遥遥走来的影子,甩手放开了他。
她看着晏长书眼底迷蒙的光,深深的笑意,总觉得他不但没有半分悔改,反而在笑意中淌着一股子勃勃的疯劲。苍宁甚至不确定,他是不是在享受她对他的情绪、对他的告诫、对他的注视——在她盯住他的眼睛时,他瞳孔几乎兴奋地颤动。
而在他人面前,他可以随时变为山间清风般清隽的少年,知礼数,有教养。
苍宁曾经想要让他在神界自生自灭,可现在一看,晏长书反而在神界如鱼得水,逍遥自在。
“若下次有事,直接找我罢。”晏长书侧身道。
见苍宁不答,他追问道:
“桃枝与你私聊么?”
“这怎么能叫私聊?神识传话罢了,众神皆会。”
“他害你白跑一趟。”他说,“他会的,我也会,我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苍宁静看他两秒:“你还好意思说他,他让我白跑一趟,痴痴傻傻;你让我徒劳生气,说话吞吐隐藏。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晏长书小声道:“我隐藏什么了?”
“上次问你‘卍’字,你是怎么答的?”苍宁控诉道,“丸子。鱼肉丸子,豆腐丸子。若不是因为桃枝厨艺差劲,你还要说多少种丸子出来?仁义礼信,装得像样;装痴卖傻,一件不落。你若是不知晓那是什么,你如何破解的李漱幻梦,又如何在刚刚露出了卍字。你分明有所隐瞒。”
晏长书见文曲星官走近的步伐反复横跳,拉着苍宁走到门的另一旁:“这不过是我生来就有的东西,我要怎么解释我没有要求拥有的,但是本来就有的东西?”
“这是你生来就有的东西,”苍宁皱眉,“你就一点儿不好奇我为什么拥有吗?”
晏长书手一僵。
“你一点都不在乎属于你的东西也属于我了吗?”
他神姿风容,微微一笑:“我不是不在乎……苍宁。”他偏过头,仔细想了想,脸庞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红晕,“你,你难道不明白?”
苍宁:“我明白。”
她的一句话干脆利落,这一切突然之间,一下子在他面前明亮起来。而她的下一句话,就像闪电一样不可避免地击中了他。
“我明白,你是个骗子。”她先无所顾忌地下了一个定论,“值得我白白跑来一趟确定你在做什么,在想什么的骗子。”
苍宁开始怀疑,她被自己的认知,被晏长书表现出来的假象愚弄了。
她是青鸾一族,没有像凤凰一样在灰烬中重生的能力。死了就是死了。她或许应当早点想到,晏长书和青鸾一族不一样。
他从没有问过自己来于何处,也从没有好奇过自己的身世。他在人间会昌寺时,就有了一个和前世相同的名字,长书。
尽管她一直拒绝相信,但是一切向来有迹可循。他知道自己是长书,他在她醉酒时欣然接过了“晏长书”这个姓名,没有一丝反感——这一切不是臆想,是她在小花那里亲眼所见。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知道的。
可晏长书隐瞒了这一切。
他也不想提及他从前的身份吗?
他在伺机报复吗?
他咬她,是在下毒,好让她在一个深夜忽然一命呜呼吗?
他需要这种见不得人的复仇法吗?
苍宁问:“你为什么咬我?”
晏长书沉吟半晌,自嘲道:“你想听什么话?”
骗子的话纵然无法让人相信,可是苍宁却有办法让他不说谎。神界有各种各样的神器,她也有足够强大的言灵。
她伸手,画阵。白金色的法阵进入晏长书的身体,留下她的痕迹。足够强大的言灵会让苍宁第一时间知晓晏长书在说违心话。
当那声违心话出现时,他们都会听到仅存于他们两人之间的铃铃脆响。苍宁期待扒下他面具的那一刻,让他亲口承认自己都是在说谎——
于是,她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你为什么咬我。”
“因为你需要我。”
苍宁等待了一会儿。
那声爽快的脆响并没有出现。
晏长书也重复了一遍:“因为你需要我,苍宁。”
文曲星官踌躇已久的脚步实在没地方折腾了,慢慢挪过来,赔笑道:“大人……”
晏长书当即行礼,对方才的行径道了歉。按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