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宁重回神位后,就再也没做过梦。
修仙者都说,梦是来日的预演。无梦之神,似乎注定没有未来。
直到晏长书以小娃娃的形态回到她的身边,她竟然再度做起了梦。
荆棘、残花、鲜血、蛇鳞。
望不见低的深渊口,她被庞大的蛇身缠绕着,四肢无法动弹。漆黑的高天上,神界的神座轰然倒塌,天空被划出巨大的口子,流出满是岩浆一样的浓稠鲜血。
那口子是赤青色的卍字。
她仰头呼吸着稀薄的空气,看见空中沾着鲜血的羽毛掉落进深渊,再无痕迹,混沌的意识徒然间因为前脖上的咬痛而清明——
“啊……”
她嘤咛一声,无力地倚靠在蛇身上,温凉的蛇鳞紧密地划过她的腰腹、双腿,在臀侧慢慢往上,牢牢捆绑住她。
她很想逃。但她无处可逃。
赤青色的巨蛇啃噬着她,却舍不得将她整个儿吞下腹中,蛇信子沿着鲜血流下的痕迹,留下一条浅浅的湿印子。
她看见了蛇眼中的卍字。
那一刻,她忘记了疼痛,忘记了寒冷,甚至忘记了自己。她只认识面前的存在,在破碎的高天上与她同在的存在。
她喃喃道:“晏……长书……”
晏长书。
赤青色的巨蛇双眸一闪,长尾不耐地在下方摇来摇去,在暧昧的水声中,巨蛇张开大口,朝她一口咬过去——
苍宁被吓醒了。
她气喘吁吁地坐起来,手里还拿着昨天的酒。
她记得昨天睡觉前莫名其妙被晏长书这鬼娃娃咬了一口,抬手一看,手腕上的咬痕已经痊愈了。晏长书不在自己怀里。
她从廊上爬起来,刚想迈步走进宫中,被被子绊倒在地,回头一看,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稀里糊涂地滚到廊下,爆发出了惊天的哭声。
“哇啊啊啊啊啊啊!!!!!”
苍宁脸色一白。
该死,晏长书怎么还真在她怀里睡了一晚上!
“哇啊啊呜呜呜哇啊!”
小娃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三岁模样的奶团子,现在就像即将要融化的雪娃娃。
桃枝穿着围裙,套着头巾跑出来,活像个御膳房掌勺太监:“怎么了,孩子怎么了?长生怎么了?!”
苍宁无语道:“拜托了大哥,他叫长书。”
去掉姓氏之后,仅仅叫两个字让苍宁有种说不上来的怪诞亲密感。
苍宁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改口道:“以后不许叫他晏长书!”
桃枝讪讪地抱起小娃娃,拍拍他的后背:“大人,不叫晏长书,叫鬼王大人?”
“你能不能有点骨气?”苍宁终于从地上爬起来,“叫狗剩就行了。”
“啊?”
“你忘了这是个秘密任务?”苍宁横他一眼,“教育好狗剩,你神位有望。失败了,你和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桃枝道:“不是,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太……”
“贱名好养活,”苍宁很难说自己带着多少个人情绪,但是她知道自己说出口的时候真是爽极了,“你要怎么改变他是晏长书的事实?那当然是从一开始就告诉他,他不是晏长书,从而改变他的一切认知。从现在开始,他就叫狗剩,没爹没娘,是我捡回来的孤儿,明白吗?至于你——”
桃枝伸出手:“啊?我?”
苍宁不耐烦地说:“你以后就对他说你是东峙宫的乳公。”
“?”
“这样任务失败,晏长书没准儿还能念在你带过他饶你一命呢。”苍宁干巴地笑了笑。
-
苍宁接任务从不会回三危山住。
一旦她回到三危山,就代表她决定休假了。这是三危山上的仙侍都明白的习惯。
苍宁也不喜欢有人伺候,可是这回却带着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桃枝,和一个人见人爱的奶娃娃回来,惹得三危山上的仙侍们纷纷好奇打探。
仙侍们送来西王母出门前吩咐,一定要送来的蟠桃,又是送了一堆织女新绣的锦缎……
苍宁拿起蟠桃啃了两口,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林芝啊,你知不知道三危山哪里有教书先生?”
林芝是西王母的大仙侍之一,为人亲善有礼,和苍宁十分有交情。她思考片刻,询问道:“大人可是在为孩子寻找教书先生?”
“嗯……不是我的孩子哈,”苍宁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完,觉得过于掩耳盗铃,咳嗽了一声,“狗剩这娃非常聪明,但很需要调教,不能放任自流。我想知道咱三危山,或者说,咱神界有没有教书先生?最好是那种,一上完课就能让孩子变得无比正直、善良、不偏执,绝没有半点坏念头出现的好先生。”
林芝笑了笑:“神界千百年难有新生儿,何来教书先生?至于让孩子立马变得无比正直、善良、不偏执,多少上神遭受天劫雷电都难以做到,遑论三岁孩童?”
苍宁道:“那便是没有咯?”
“算不得没有。”林芝道,“往日西王母娘娘在时,便是苍宁大人的老师,大人学成后云游四海,逍遥自在。如今娘娘出门远游,大人便算得上是这三危山最好的老师了。”
苍宁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