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与那货郎错开时间,抢占先机,房锦儿决定尽早出门。
卯时不到便等在金光门前,城门一开,小跑上山。
这些日子她跑油庄跑得勤,道路早已烂熟于心,即便黑灯瞎火的也丝毫不惧。
而且大抵是走得多了,腿软气短的毛病也好了不少,起初半路不喝水休息片刻不行,现在已然可以一口气直达庄里。
唯一难的,是背油。
十斤重的桐油,加上那陶罐的重量,往她那单薄的肩膀上一压,看着比她还宽出三拃,几乎能将人掀倒了去。
房锦儿头一日背上那油,被压得龇牙咧嘴。
鸿文都看不过去了:“太造孽,要么是你再雇个驴车?”
房锦儿咬着牙:“行啊,但我钱都用来买油了,你先借我二百文呗。”
鸿文沉默,捂了捂荷包:“算了,就我们庄下这山路,驴车估摸也走不了。”
山路崎岖不说,还窄得要命,驴车拉不上路,即便能拉,只怕半路也得颠簸翻。
房锦儿勉力挤出个笑:“那你把借我的银子攒着,回头攒够了帮我先修修路也行。”
鸿文帮她把背篓推了推:“我看还是你赚了钱来雇我,我给你修路比较快。”
房锦儿摇头:“那我不雇你。”
鸿文:“为何?”
房锦儿认真道:“我想雇个会修路的,免得白费钱。”
哪知话音未落,房锦儿试着走了两步,一个踉跄,硬是洒泼了半罐油。
故而最终第一日,房锦儿只背下不到七斤桐油。
她一路蹒跚走到明经书馆时,已是午正,比计划晚了整整一个时辰。
好在月考临近结束,馆内的学子已经陆续放松,开始有人外出采买日用,客流比想象中多上许多。
房锦儿挑的位置是书馆大门正对过儿。
那地方地势比书馆大门要高出一截,背靠着三五家铺子,从书馆出来,不用举目便能轻易瞧见。
其中两家居中的,一家是售笔墨纸砚,一家是卖些旧书古籍,有时也支个摊子在门口,卖些二手三手的碗盏铺盖,总之但凡穷书生用得着的,淘来什么卖什么。
房锦儿上回来寻许纵时便看到了这块宝地。
她想着旧书铺外已经没位置了,便试探着去找那卖文房四宝的店家问了问,说每月给二十文,能不能通融她靠着铺子墙壁也支个摊儿?
却被那店主轰了出来:“不行不行,成何体统,煞是难看!”
房锦儿心中腹诽:卖个文房四宝还高雅上了。正打算放弃另寻个偏些的位置,忽听见有人唤:“小女娘,小女娘。”
房锦儿抬头张望,见是那旧书铺子门前站了个微胖的妇人,房锦儿拿手指指自己:“娘子叫我?”
那妇人招招手。
房锦儿便过去,那妇人道:“要不你来我这铺子前摆如何?每月二十文。”
房锦儿有些犹豫:“娘子,你这地方都满了,恐怕挤了点儿……”她推了推那一大摊子旧物。
“诶,不碍事,我给你腾出一块来,你瞧。”
妇人笑着过去用力一推,把那竹竿麻布撑起的摊子硬是往边儿上挪出去了三尺。
一面是旧货摊儿,一面是门槛,房锦儿背着油罐站到那三尺之地,左右转了几圈,不多不少,堪堪够。
“太小了些,十五文行不行?”
“二十文,你方才都说给那家二十文,我可听见了。”
“人家那地方大啊,你这大小只值十文。”房锦儿转头要走。
“十八文,我另允你把招牌挂我这竹竿上。”妇人指了指她撑旧货摊子用的竹竿。
这倒是个好主意。
房锦儿抬眼望了望,那竹竿约有七尺高,招牌若能挂到顶上,怕是能吸引不少人,比立在地上要好许多。
她道:“慢着,我先看一看。”
说着跑到对过的书馆门前仔细观了一观,确认那竹竿当真瞩目,这才回来,道:“行!”
说干就干,房锦儿付了钱,当即把油罐往地上一搁,在那妇人的帮助下开始往竹竿上挂招子。
做招子用的正是那块包袱布,深蓝的颜色,上头专程买了铅白墨,写了“房记桐油灯油”六个竖排大字。
做生意,除了货好,取的就是个“地利”,只要地方对了,区区几字也能揽客。
房锦儿这边还没挂完招牌,路过的生徒已然瞧见了。
“咦,这儿便有卖桐油的了?”几个书生同时叫道,语气又惊又喜。
桐油这东西着实稀缺难买,依他们所知,盛都城里就没几家油铺有售,还时常无货。大安坊商市那货郎何大倒是天天来卖,可一来便宜,二来量少,众人都抢,更是不好买。
这几人一出声,旁边铺子里的自然也闻声跟着来看。
房锦儿这地方本就小,七八个人前后一站,远看着便似十七八人一般挤,倒又把书馆那头刚出门的书生引来几个。
“卖桐油?要啊,这还犹豫甚么。”
有人伸着脖子往房锦儿那油罐里一看,见不过半罐出头,油色金黄,又没甚杂质,很是心动。
有人小声嘀咕:“大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