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根本不在他关注的范围内，经纪人也一愣。
他皱着眉头打开随便一扫，原来是唯一的一份剧本。
还是经纪人很看不上的那种。
低成本小制作。新人导演名头倒是大，号称初出茅庐的仙侠剧奇才。他先前拍的两部也都是小成本网剧，靠好口碑自来水爆火了，投资方本来不抱期望，现在赚得嘴笑歪。
但事实证明人会吃苦的话，就会有吃不完的苦。
导演第三部任务仍然是小成本古装，比前面两部还多了个偶像包袱。
因为前面两部拍得不错，外界的期待值自然拉高，现在俨然一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样子。
古装本就烧钱，整个剧组穷得可怜还得硬撑，咬咬牙唯一点钱全都批给布景和后期。目前导演正在朋友圈四处召集便宜又好用的演员，预计未来的宣发也全靠主演自带粉丝和自来水。
经纪人寻思着他们再怎么落魄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不至于沦落到舔这种饼……
更何况肉眼可见的没钱赚。
现阶段宋朝桐处于一个很尴尬的位置。虽然暂时有了热度，但真正的好资源都在观望。多的是割一波韭菜的那种商务和杂志。
好资源只喜欢那些经得起考验的艺人。
经纪人深深吸了一口烟，又慢慢吐出。他换了个坐姿，上上下下打量着宋朝桐，宋朝桐只是淡定地任他看。
过了许久，经纪人忽然开口：“你不会是真觉得自己突然会演戏了吧？”
年轻人啊，就是给点颜色就灿烂。是，那综艺他也看了，但那不就是个小广告和小剧场吗？
是，有人夸宋朝桐演技有进步，他也承认看上去是像那么回事——
但这种综艺节目里的情景演绎是个猪都能拍得美美的吧！
他手下的艺人有几斤几两，他还能不知道？
经纪人想。
“公司给我请了这么多老师，我总该有点进步吧。”宋朝桐说得委婉，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
桌上的甜品并没有人动，圆滚滚奶乎乎，但凉了就会失去风味。
经纪人慢慢品出点意思来。
说的倒好听呢，他心想，我给你报的那演员大师课有多少含金量我还不知道吗？四五十个人挤在一起能不能看得清老师的脸还另说呢。
翅膀还没硬，就不好管了？
“你想演，人家还不一定要你呢？”经纪人哼笑一声，“只是选角导演卖我一个面子，能给你一个内推的机会。”
“到时还不是得试镜。”
他一贯是喜欢敲打敲打手下的艺人的，要是每个艺人觉得自己特能，特有主见，那不坏了吗？怎么管？
“那就试。”宋朝桐习以为常。试镜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真正的好机会哪个不是靠试镜得来的呢。经受不住考验的演员哪怕上了大荧幕也是徒增笑料。
“咳，”真是油盐不进。经纪人定了定神。
印象中，宋朝桐像如此这般坚持的情况也是少有，这破剧有什么魅力是他没看出来的吗。
经纪人觉得不能再与他纠缠，另起了一个话题，“你想演也不是不行……但代言呢，杂志呢？休息了这么久，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其他工作，不接你怎么吃饭？”
“可以啊。”宋朝桐选出另外几份文件，依次排开。
经纪人看了一眼，心说你倒会挑……确实是接到的资源里最好的那一部分了。
“只有这么点吗？”他再次强调，“这可是两周的工作，这些只要花个三五天就能做完了，那你剩下的几天……？”
“要准备试镜。”宋朝桐道。
经纪人：……
理由倒是合理。
但要他说，现在就该趁着热度捞上一笔，谁知道过了几个月等综艺结束了舆论又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重新归于沉寂无人问津……
非要说接那戏有什么好处的话，无非就是让宋朝桐多了一个作品，为演员这条路上的长远发展垒上一块小小的基石。
但现在是考虑长远的时候吗？！
公司和他的合约明年就要到期了……
经纪人暗自酝酿着话术，却听宋朝桐喊了声哥。
他此前一直以微笑示人，却给人一种滴水不漏的压迫感。然而一声哥喊出口，他仿佛摘下了绷紧的面具，露出了属于经纪人看着长大的青年的柔软内在。笑容看起来真心实意了许多。
气氛骤然间不那么压抑了。
经纪人竟然觉得松了口气，这才像他认识的宋朝桐嘛。
“我们来日方长呢，”宋朝桐托着腮，“钱要一点一点赚不是吗。”
来日方长...…
那就是有续约的意思？
正心虚着，经纪人下意识开始揣摩起宋朝桐的话。
“……也对。”他僵硬地说，手指上夹着的烟燃尽了，烫得他一激灵。
经纪人赶紧起身在烟灰缸里摁灭。
再坐回办公椅上时，却觉得空气中仿佛有什么改变了。
他发觉自己无法像以前一样掌控眼前的这个人了，即使这个人脸上露出孩子一样的天真稚气，看起来对他充满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