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发灰或者发红,总归不太像蓝,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没有在野外就开始画材料的植物图。”
贝歇尔神往地看着接骨木,他像个孩童般真诚地赞叹道:“哇,这可真厉害……你是从哪得的这些知识?”
二人说话时没有压低嗓子,蜷缩在柜子里安睡的列莫宁娜被吵得抽动了一下腿,柜子门被她无意识地踢开打在穆里尔腿上。穆里尔吃痛地抿起了嘴,托里托赶忙用脚将列莫宁娜拨回柜子里。同时,接骨木还在和贝歇尔交谈:“这些是我的……我的养父教给我的。他是村里的医生,偶尔也会给动物看病;他为村里的人解决植物坏死的难题,他也为下葬的逝者们做祈祷。他有各种各样的经验,我因此习得了这些。”
“真是惊人!”贝歇尔相当捧场。
听了这话,接骨木洋洋得意地发出了两声哼哼。她想继续说些自己的经验和往事,但显然,有人不满她们似乎永无止境的对话很久了:被吵醒的、且没法继续睡的列莫宁娜不满地冲出柜子,她对着接骨木和贝歇尔愤怒地呜嗷喊叫了好一会儿,在确定二人被自己吓到后,才愤愤地回到柜中。贝歇尔惶惶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这个怕狗的可怜人直至晚餐时依旧惊魂未定。
半个月后,接骨木向贝歇尔索要的颜料由埃尔芒雇佣的商人送到了隐屋。接骨木欣喜若狂地捧起那些无比昂贵、医师努力一辈子都买不来的颜料,紧接着,她用小刀将一部分颜料割到盘子中,再用芦苇杆沾了水对着颜料搅了又搅。当接骨木抬起手,颜料以一种告别的姿态从芦苇杆上滴落。巫师满意地放下芦苇杆,贝歇尔便好奇地拿起杆子戳了戳颜料,这位年轻的画家好奇道:“这会不会太稀了些?”
“噢,还好,对我来说刚刚好。”接骨木这样说着,同时,她用小刀在另一支芦苇杆上削出了马耳状的尖头。接骨木将刀卡入尖头处,再轻轻地将尖头分作蛇信般均等的两半。削好的芦苇笔被接骨木展示给贝歇尔看,在贝歇尔的注视下,巫师握着笔沾了沾调好的颜料,色彩如虹光般在笔尖轻悬着。巫师摆摆手,示意一旁帮自己裁切树纸的小赫尔南迪斯们递张纸来——当笔头触及已经处理得极其柔韧的树纸时,颜料便随着笔尖的移动而下落,并在纸上留下干净利落的痕迹。
贝歇尔专心致志地盯着这简单到粗糙的笔书写时的样子,经过一番思索后,他不确定地开口:“把笔尖分成两半是为了让颜料的下落更均匀吗?”
接骨木点点头:“是的,除此之外还能让笔尖更柔软。这也是我父亲教我的。”
至此,贝歇尔只觉得接骨木口中的“父亲”是个传奇。他拉开椅子坐在接骨木身旁,他的脸上写满了意往神驰,除此之外,还有些抹不去的落寞:“你的父亲听起来对你可真好,他很重视你吧,不然也不会教你这么多东西。”这时,贝歇尔察觉到有些不对,“但他这么重视你,怎么会任由你那么冲动——不好意思,我实在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词形容,你能听明白就行——总之,他怎么会同意你跟着穆里尔流浪呢?你可是个医师呀,你不必过这么颠沛流离的日子,是什么让他同意你离开,又是什么让你决心离开?”
罕见的,接骨木沉默了,她的神情变得有些肃穆。接骨木将笔放了下来,她郑重地对贝歇尔说:“啊,他没有同意。早在我和穆里尔第一次见面的三年前,我的父亲,不,我的养父就死了。”
贝歇尔有些错愕,他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说错了话,于是,他手足无措地坐在那儿,等待接骨木如他的父亲般谴责他。但接骨木只是微微抬起头,她认真地回忆道:“在我很小、小到没有记忆的时候,我的生身父母便患了病。在病重时,他们自觉不能将病痛传染给我,于是我被他们嘱托给了村子里的医生,也就是我的养父。最终我的生身父母都没能熬过来,我就这样成了我养父的孩子。啊,若不去思考这看不见也摸不着的血缘,他确确实实就是我的父亲——他实在养育了我太久。”
惶惶的贝歇尔依旧没能从自己的歉疚中缓过劲来,好在此时吉尔伯特已经裁好了手头的树纸,他因此可以名正言顺地加入对话。吉尔伯特努力以一种没那么冒进的态度问接骨木:“是因为您的父亲是医师,所以您才叫这个名字吗?”
接骨木眨眨眼,她答道:“啊,是的。父亲和我说过,他从未想过要养育孩子,他甚至没有想过结婚,这样一来,他根本不知要如何给孩子起名。他说,在确定我的名字时,他把家中所有的草药都放在了我身边,我第一个拿起的草药就是我的名了。当然,这些都是他说的,我完全不记得这些事,那时候我实在太小了。”
“那,您父亲是怎么去世的?”萨曼莎轻声问道。
萨曼莎的手脚非常麻利,说话时,她顺手将吉尔伯特和自己裁好的纸叠在一起并捆好,再递给接骨木。接骨木拍了拍捆好的纸,确定它们不会散开后,她满意地冲萨曼莎点点头。紧接着,她回答孩子先前的疑问:“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究竟算什么。和父亲一比,我的医术算得上学艺不精——我实在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叫他死去的。但我能描述他死之前的模样:在某一天,他突然起不来了,他浑身滚烫、四肢无力,还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