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守在她身边的萨兰切尔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苏醒,紧接着,加尔文和穆里尔也感受到了。三人乱作一团,开始为奥尔加打水、寻衣、加热食物,可奥尔加却没有理会忙碌的三人,在醒来后,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站起。她用木杖充当拐杖颤颤巍巍地行到了河流边,将被汗打湿了的衣服脱下,再赤裸裸地走入水中。河流冲刷着她,游鱼在她的身边环绕,在那个夜里,奥尔加如婴儿般受到了河流的洗礼。当她从水中脱出后,奥尔加恢复了健康。虽说她依旧疲惫,面容中仍然带着化不开的哀愁,但她确实不再头晕和发热了。赤身裸体的奥尔加站在河流中对岸上的三人说,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我已做好了准备,我在死的弥间见过她们了。
无人知道奥尔加所说的“死的弥间”和“她们”究竟指什么,总之,她终于承认了命运的到来,接受了自己内心在日复一日压抑的悲伤中产生的腐坏。接下来,她们的行程快得惊人。虽说余下的三人依旧因担心奥尔加的身体而放缓了步伐,但在出发的第十五天夜里,她们还是停在了杜鲁门宅邸所在的村庄外沿的树林里,按照萨兰切尔的回忆,过去杜鲁门便是在这片丛林中捡到她的祖父的。
在这个即将迎来被忽视已久的现实的夜里,世界格外静默。不单单是奥尔加一行人沉默着没有说话,这片靠近村庄的森林中也听不见任何人声,虫鸣和鸟雀的歌声亦不存在,就连偶尔出现的风声都格外突兀。在这样的寂寂里,穆里尔睡得很是安详。而三位年长的巫师都没能睡着,她们静静地躺在地上,心却如马蹄声般散乱地跳跃。
第二日清晨、日光穿过树木的枝叶撒向大地时,奥尔加带领着自己的同伴们走向真实。她们从树林间穿出、村庄的边缘开始露在视野的边角,加尔文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窥视不远处的村落。他太过认真,以至于他在不经意间骑着马走到了奥尔加的前头。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此时多少有些冒犯的加尔文立刻拉紧了缰绳,他引着马在原地退后了几步,也正是如此,他才看见了此刻的奥尔加有多么困苦:奥尔加的眼中空无一物,虽说世界倒映在她的眼中,但其中的熙熙攘攘却只让人感到悲哀;同时,仿佛有千百斤的重物压在她的脸上,她的眼角和眉尾都是下垂的,平日里习惯扬起的嘴角亦垮了下去;奥尔加一直睁着眼睛,却一刻也没眨。加尔文只能用困苦二字来形容如此这般的奥尔加,她被困在了名叫苦楚的瓦罐中,悲痛如果酱般黏在她身上难以剖离,唯一从中脱离的方法便是咽下它们。
加尔文握着缰绳引着马站定在原地,直到奥尔加驾着马缓缓地越过自己后,他才重新跟在奥尔加身后走着。很快,奥尔加缓慢的步伐停下了,她突然攥紧缰绳,马的嘶鸣声游荡在空中惊起了一群野鸟。奥尔加在原地远远地望着眼前的事物,在漫长的等待后——马儿都不耐烦地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才转过头来看向萨兰切尔。穆里尔和加尔文都看见了奥尔加脸上莫大的疾苦和释然,她对萨兰切尔摇摇头,似乎是在道别,也似乎是在妥协。穆里尔不明所以地看着二人的动作,但还没等穆里尔问询,奥尔加和萨兰切尔便心有灵犀地握紧手上的缰绳:她们身下的马长啸一声并疾驰而去,马蹄急促地起落在土地上,哒哒的声音混杂在纷飞的尘埃中无处停歇。
穆里尔还震惊于奥尔加面上的苦楚,因此当她的母亲们疾驰而去时,她依然怔愣在原地。好在加尔文也还停留着,男人赶忙拉上她手边的缰绳一齐策马跟在奥尔加和萨兰切尔的身后,四人的前行的轨迹犹如一道刺破了村落的弓影。其中,奥尔加和萨兰切尔准确且快速地向村庄最末端的地方扎过去,穆里尔和加尔文因此了然:那便杜鲁门庄园。
加尔文和穆里尔本想紧跟在二人身边,可在踏入村庄后没多久,二人就难以自持地停了下来——周围的一切过于匪夷所思,以至于她们忘了前行。加尔文和穆里尔环顾着四周,她们身边都是规规整整的房屋,这些房屋的大小分布一看就是经过了人的计算和安排的,房屋和房屋之间隔得较远,地上布满了车辙。这些痕迹对二人述说着村庄和杜鲁门的辉煌过往,在过去,商队往来于此,他们带来纺织品和工艺品,再带走杜鲁门家的酿酒腌菜和村民们的种子及织布。每年的市集这儿都会人来人往,人们会吆喝自己新耕的菜和刚养育的狗崽,即便是巫师时期的杜鲁门也会在开展集市的日子里四处逛逛——但如今这一切都没了,这座村庄、这座四处留有生活痕迹的村庄早早失去了生机。
如今穆里尔和加尔文能看到的只有一地狼藉。过去温馨的房屋落满了灰,曾经热闹的街市荒凉无比。鸟雀住在屋檐下,小型动物因为受到了马蹄的惊扰从烟囱和窗棂间探出头。加尔文甚至和一只在房屋间闲逛的野牛对上了眼,他们在对视后互相默默地挪开眼,假装自己没有看到对方。寂寥无人的村落和难以埋没的过往的痕迹使得加尔文打了个寒颤,他默默地将缰绳在手上多缠了两圈,然后朝呆滞住的穆里尔摆摆手,示意穆里尔跟上自己。
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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