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什么,他惊恐万分地问着,好像他在恐惧一些已经发生过的错误。面对近乎疯狂的加尔文,奥尔加实在不愿更不忍心把真相说出口,她只能劝加尔文先冷静下来,等状态好一些再谈论此事。但萨兰切尔却不管不顾地蹲在了加尔文身边,她以警告的态度告诉加尔文:“在使用巫术材料时,材料会在被我们称之为“脉络”的地方留下痕迹。这些痕迹通常不出几日就会逐渐消散,但你不同,你脉络中的痕迹长久地存在着,这意味着曾经被你施展过的巫术根本没有被施展完!它被粗暴地制止了,变成了一种悲哀的暴力。未施展完的巫术一直跟随着你,它发誓自己将复仇,它会在未来的某时某刻突然爆发出来,直至吞没你和你周围的事物。”
“兰洽,并不是所有巫术都会爆发的……”奥尔加小声地辩解道。她似乎想以此驱走加尔文身上的不安,但实际上,这番话只是让萨兰切尔更愤怒而已。
萨兰切尔忍着怒气回答,这让她的话听起来有几分咬牙切齿:“是,的确不是所有巫术都这样,但加尔文身上的那个一定是!小姐,你别忘了,他和我们刚见面的时就被巫术影响了,他在看见我们、感受到我们身上巫术的一瞬间就神志不清、痛苦不堪,那火焰的巫术一直跟随着他,它必将把他吞噬殆尽!”
加尔文梗着脖子僵硬地将自己的视线拧到面前奥尔加身上,在他称得上悲痛的注视下,奥尔加只得告诉他实情——如今她们已经割开了加尔文的伤口、看见了他痛苦的病源,事已至此,她们确实应该一鼓作气地将已经溃烂的根挖出。奥尔加怜悯地对加尔文说:“加尔文,在第一天见到你的瞬间,我就知道你过去必然放过一场大火——且按照如今残留在你身上的巫术来看,那本该是一场大到或许足以将整个森林都烧起来的火,但你呵止住了它,有一部分没能降生的火转而栖息在你的脉络中。这些年来,它一直如幽灵般跟随在你身边,它在静候一个重被点燃的时刻……我知道这些事,我通通看在眼里,正因如此,我才问你过去发生了什么。”
看着呆滞的加尔文,奥尔加决心一不做二不休:“其实,想要让残留在脉络中的巫术得到自由、进而消散的方式非常简单,你只需要释放就行了,把它从你的脉络中释放出,让它脱离你。但加尔文,你恐惧所有和火焰有关的巫术,你在下意识地逃离火焰,所有火的巫术都被你在无意中抛弃了。但这并不代表你不会施展它们相关的巫术——你在我们面前施展过火,你的脉络也有施展过的痕迹,可这两次你都没有完整地将火释放出来。”
到这里,加尔文又难以控制地颤抖了一下,但他没有制止奥尔加,他只是瞠目不知所措,奥尔加继续说:“我想不明白为何一个天生的巫师会恐惧从出生起就伴随着自己的巫术,于是我猜,或许是过去困住了你,所以我冒犯地询问你的过去。我并非只是对你的过去感到好奇,实际上,这也是一个让巫术得到释放的方法:只要将过去借由语言说出来,再在这个过程中将当时未吐尽的巫术倾泻出来就好。”
加尔文无言地望着奥尔加,他的眼里空空如也,只有止不住的泪在淌。他落了太久的泪,以至于他膝下的土地都被打湿了。巫师二人担忧他的生命会随着泪的溢出而枯萎,萨兰切尔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奥尔加关切地揽过加尔文的肩。正在此时,加尔文推开了奥尔加。他颤抖着抹了一把脸,然后慢慢地撑着腰和膝盖坐在了地上。加尔文没有说话,他弓着背伸着脖子坐在那儿深呼吸——没一会儿,二人就听见加尔文沉闷地、沙哑着说:“如果是这样,那我会告诉你们我的过去。我不会拖延,现在,就现在,我马上告诉你们。”
后来的奥尔加对走出了阴影、不再对自己的错误感到惶惶和恐惧的加尔文发出过疑问,她问,你当时为何那般痛苦却又那般坚定地要吐出自己的过去,而加尔文回答,他已经因为疏忽失去了自己喜爱和信赖的人了,比起回望过去的错误,他真正恐惧的是重蹈覆辙。
将视线投回这个坦诚相待的夜吧——加尔文所阐述的过去由奥尔加所记载,为节省笔墨,奥尔加在记录时剔去了加尔文在讲述时发出的许多气音和颤栗,这使得他的讲述看起来有些太过平静,好像一个吟游诗人在日复一日地吟唱自己厌倦了的故事。但无论如何看客们都应谨记,这段往昔对加尔文而言痛苦到只要想起就会泪流满面,他终其一生都为此愧疚和自责不已。
加尔文对巫师二人哀叹道:“过去……我过去住在东边,距离我们所处的这片土地的遥远东边。奥尔加小姐,虽然您将您的故土所在之处称之为村庄,但我认为那不是村庄。按照你的描述,那地方物阜民丰,商贩不断往来,这听起来比我所在的地方好太多了,真的。我们那儿没什么人,也没什么土地,河流在较远的地方,周围的丛林据说隐藏着吃人的野兽。鲜少会有商人特意到我们这儿来,毕竟即便他们来了村子里也没人有钱买东西,也没有人能拿出东西去售卖。在运气和天气都稍好一些的年份,人们在一年的劳作后可以有一些微小的结余,但更多的时候,人们忙碌了整整一年却很难剩下些什么东西。我们那儿就是这样的贫瘠,那就是我出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