窟木屋之类,那雨竟不似阵雨急电,掌雷电者不肯少歇,瓢泼泼了半个时辰不止,渐渐身上也无干燥处,石路泛泥,车轮黏腻。
此事亦有记载,其辞乃是:
白电雷脚动地来,
惊翻云江上蛟台。
千仞绝壑仰天险,
万丈阴崖渊魅开。
未料天漏连汉液,
孰知地坼又生霾。
一片苍凉灰碧里,
雁飞不动去复还。
苏云卿在车上推开些窗,发觉林间变暗,天际灰沉一片,那原本的墨云晕开,全落成雨,密密笼下,与周遭天色混在一处,分不清是云是天。
此时雷声稍歇,风中起了腥气,此不知是泥是水的潮腥之气弥漫开。
山野里仍是雨水不断,砸出泥来,岩土潮湿,渐渐雨水合成细流,小溪一般跑在土阶乱石上。
阶间溪流跌落成片,汩汩而奔仿佛瀑布。
俄顷车轮又陷在泥里,众人停马来推,陆美与他也下车搭手。
他替陆美打伞站在泥里,忽然脚下一动,原来是被风雨打落的枝条撞着。
水流悄过,先冲下些枯枝落叶,踩在脚下泥泞,渐渐漫上水来,又冲出些浑浊泥水,突然一阵漫流路过,便只见黄泥水不见路了。
车队众人见状一怔。
此时车轮拔出,这相府公子当机立断:“上林中。”
几人也不再按着路走,此处四坡不陡,他们索性横行入林,爬上一阵,到山腰树丛茂密处,借高枝大叶停车躲避。
再往里粗干紧密,马车却是不好过了。众人此时方能稍歇,整顿行囊,商量办法。
车才在高坡停住,突闻底下轰轰哗哗声响,比方才黄泥水更大更宽的雄浑激流冲过,将方才他们行的路给压碾过去,道路曲折拐弯处更是撞出白浪来。
众人惊悚咋舌,忙四顾地形,怕上面也有水来。
听闻过洪水,但这浊泥洪浪奔涌山坡,真是头一回见。原来那风里的土腥气便是湍流要来的意思。
好山洪,竟也不肯作暗杀。
陆美抱着那樟木箱子,在马车里头躲雨,这箱子里头除了他兄长的书,还有他的衣裳。
“可别淋湿了。”
苏大公子擦过身上的雨水回头,正好见到弟弟抱着他的书箱,略觉诧异,也有些感动。
“太重就不要管它了,书册不过是承载的器具,不大肯费记性时用它,真丢损了也无妨,用记性再默一遍就好。”
陆美也不说里头有他多少宝贝,只笑。
“雨水如果太大,正好抱着箱子,当个浮船用。”
苏云卿摇头好笑,载书还可以,载个人约莫是乘不下。
他看了看四周地形,水势极猛,现下远远望山间,竟已看不出是路是沟。
于是擦干头发,摸出火折点灯问道:“彬县方志在那箱子里,取出看看,有舆图没有。”
“有舆图没有?”
帮主疾步跨入偏厅,四面木档满墙,塞了满格的文书。
几百个卷轴在东面木架上,挤挤挨挨。她一手捋过一串琳琳琅琅的青绳挂牌,眼疾手快抽出一卷标注“彬、涛、陉”的,拉开布帛绳口,剥出卷轴。
史七姑娘紧跟在一旁,忙替她清出桌面。
二人将图展开,这图虽旧,但山川险要都画得分明。帮主并指在图上点了几处,“他们走的马车,必然是南线,南边可观景的大约是这几处……小七就留在帮内,联络越城英……罢,不必叫他们,哨马还不如我快。”她将图随手卷起,直起身立即往外走。
一边卷袖摸刀,将图往衣襟一塞,一边向外高声喝着:
“传令风堂,人马备衣双,食水绳筏刀——”她跳出几步,到外间门前,拿指背骨铛一下敲撞门口铁铛,“堂口速来集。”
“风——堂——速——集——衣双食水绳筏刀——”
“风——衣双食水绳筏刀——”
铛声传开,鏳鏳震荡。连带各路值守的呼喝口令层层送出,夹人马跑动呼喝声。史七赶出去看时,早找不见帮主身影,只有铁铛旁一口系粗红绳的老锈大钟被牵连,仍在嗡嗡晃悠。
*
“驾——”
蹄声震过,一行数十人轻身疾行。当中一袭暗红色影子一骑当先。
她在的地方离涛声岭不近。松涛八陉,历来横在京城与东南之间,是个天然屏障。虽如今关口废置,但谁也不会把议事堂放到它门口去。
这帮主的老窝更是设得远在八百里外。
越城离那里倒近,可以召集相助。但既然不是天下攸关的烽火之事,她也不好动用公办急令,私事哨马又速度有限,到了越城联络帮众搜寻,不如她自己跑这一趟——索性她亲信堂部的战力马力是最顶尖的。
沿路奔出百里,帮众换马又行。
她座下神驹油亮乌黑,行了两日,仍旧精神完足。
渐近地方,沿途草叶横飞,雨丝弥漫。
道旁田间地头,沟满渠溢,有渔夫披着蓑衣在地里放笼,竹条弯折,大杠一抬便网出不少银光闪亮的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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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鱼跳出银线,被个大手凭空捏住,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