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吧。”阿龙吃饱喝足,点上了根烟,“其实我和江菲菲大吵了一架,打算各奔东西了,江菲菲已经搬走了。至于我,想换一个城市生活罢了。”
“奉北这地方,我生活了太久太久了,这里有很多过往,不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我都不想再回忆了。”
我抬起头,直视阿龙的双眼,突然觉得,我这个可怜兄弟,更可怜了:“阿龙,江菲菲多好的女孩子,跟你认识这么多年,对你的心意,哥几个都看得见,你怎么忍心丢下她离开啊,还因为从前的事,放不过自己吗?”
阿龙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要与我倾诉,但到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似乎,只有阿龙指尖的香烟在替他回答着一切。
烟雾缭绕,在这间合租房里盘旋不散。
阿龙眯着双眼,似有泪意:“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有走了才是最好的选择,不光是因为江菲菲,更因为你,我的好兄弟。”
我听不懂,更不理解阿龙的话。
“小白……为什么没来吃饭?”
阿龙的声音让我愣了一下,回答的语气不由得有些心虚:“我不说了吗,小白回娘家了。”
“是啊,她们都回娘家了。”阿龙苦笑连连,似乎这句话对他来说,还有其他含义。
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可真让我说,我还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
见我如此,阿龙重新开口:“别想那么多了,老林,你说咱俩是好兄弟吗?”
“瞧你这话说的。”这回,我的回答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咱俩的关系还用说这种屁话吗?你阿龙哪怕吃到二百斤,也是我兄弟,我不会忘掉我们之间发生过的故事。”
我是真心话,不光是因为我和阿龙合租了这么多年,还因为我们之间的情义。
在他还是个落魄小说家的时候,我陪着他一块,哪怕他天天去葬礼上以我的名义蹭吃蹭喝,我也没真生过气。
后来,阿龙这小子为了我,可谓是鞠躬尽瘁。
瘫痪那年,他先是为我抽了血,又为我筹了钱,后来甚至去市场扛了水果。
当年的他,瘦弱无力,一筐水果六十斤,他就那么一筐一筐,给我凑出了住院费用。
现如今这个世道,社会节奏大快,人们压力大,没有朋友,到处都是利益。
可是阿龙,他从不曾对我耍过哪怕一分一毫的心眼。
他就好像是一条清流,与世界格格不入,却做了我的兄弟。
能认识他,是我林之中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听到我说这话,阿龙笑了,跟我碰了下酒瓶:“是啊,我就当你是夸我了。其实在我眼里,你林之中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你在没当收池人之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咱们苦中作乐,你没有一句怨言,现在兄弟要走了,我是希望你能止住那些肉麻的废话,给哥们一个拥抱的。”
说着,阿龙站起了身,张开双手,等着我。
我点上根烟,咧了咧嘴,笑了,却没多开心。
思来想去,我还是与阿龙拥抱在一起,为我这苦命兄弟做最后的告别。
“老林,以后的路上没有我了,你肯定能活的更好更纯粹,作为你兄弟,我真心为你开心。”
听到他在我耳旁轻声说着道别言语,我眼圈不争气的红了,眼泪流了出来,怎么止都止不住:“说什么傻话呢,搞的你跟要死了一样。”
“你就当我死了吧,别忘了每年这个时候,给我烧烧香,整一桌子好酒好菜,你那个锅包肉做的挺好吃,下回再做一次。至于纸钱……就不用了,我又不是真死,收不到的。”
阿龙的疯言疯语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便猛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少来,别怪哥们没提醒你,江菲菲真的是一个你这辈子都不能错过的女孩,就这么离开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那一刻,我真的好想好想把江菲菲就是阮真的事情告诉阿龙,让他去珍惜江菲菲,珍惜这个眼前人。
可是我不敢。
一路走来,命运这两个字已经无数次向我展示了它的不可违背。
我十分害怕,阿龙和江菲菲会因为我的一时口误而遭了报应。
所以我紧咬牙关,还是没说出口。
可阿龙似乎明白了一切,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轻声回答道:“放心吧,我知道,我不能失去她。”
都怪阿龙这个臭小子,这顿酒局喝的我俩十分伤感。
不知不觉间,我俩喝大了,躺在客厅的地上,聊着曾几何时经历的故事。
记得有一年夏天,我坑他过来跟我埋那些猫猫狗狗的尸体,他还以为有饭局,拎着两兜子苹果就来找小白认二姨,最后只能骂骂咧咧的跟我们干活。
记得有一年冬天,阿龙推着瘫痪的我一块出去堆雪人,他弄了一个狗身子,还非要拿我的雪人头跟那狗身子搭在一起,逗的我们哈哈大笑。
还记得有一年,阿龙写书熬出了头,他挣的更多了,抱着我欢天喜地,喜极而泣,哭的像个孩子。
而现在,他喝多了,躺在旁边喃喃自语着:“老林,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