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阴间,姜南海的经历十分精彩。
我入了他的收池堂单,当上了他的野仙之一,跟着他四处奔波,捉鬼降妖。
我们曾翻越山头抓妖兽,也曾探入河底摸水棺。
这小子,道行不高,却拥有一颗纯粹道心,帮助我在修道之路上,越拐越远。
虽然我道行不再纯粹,可确如姜南海所说,我进步飞快,比起以前缓慢爬坡,我更像是如履平地。
同时,我也从不否认,和姜南海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哪怕是现在,我还想回到那段日子里,在那个姜南海还不叫老姜头的时候,与他降妖除魔,看最漂亮的风景,体会最纯粹的人情冷暖。
只是可惜,岁月总会在不经意间溜走。
不过是一转眼,小二十年过去,到了姜南海和明太公去奉北山村对付恶鬼的时候。
那一战,我也是当事人。
我亲眼看见老姜因为那只女鬼,让收池人的招牌蒙了羞,也亲自感受到了老姜的道心碎裂,被人抽走了一身的精神气。
很难想象,曾几何时在我面前精神抖擞的少年,如今人到中年,竟然有了老态龙钟的错觉。
我不理解阳间的感情,这种东西我已经很久很久没体验过了。
但我就是明白,老姜很伤心,比我想象的还要伤心。
那天夜里,老姜带着我和整个堂单,躲到了奉北边缘地带的城中村里。
他买了两瓶白酒,却不知道该找谁倾诉。尛說Φ紋網
他师父已经去世了,他的名声一落千丈,原本可称之为好友的同修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收池人大势已去,一切都没了。
我就那么看着老姜的背影,看着他坐在门槛上,驼着后背,一口接一口的喝着白酒。
他喝了一宿,我看了一宿。
仔细想想,现在的小中子其实并不了解老姜。
在小中子眼里,老姜是一个很厉害的世外高人。
可在我眼里,三十岁之前的姜南海与三十岁之后的姜南海,判若两人。
他在奉北画地为牢三十多年,把软弱无能发挥到淋漓尽致。
无数次夜里惊醒,老姜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和我说,他看见因自己而死的出马弟子找上了门,来索他的命。
每到这时,我都会安慰老姜,说有我在呢,只要我在一天,就没人能伤的了老姜。
那些出马弟子不行,那些恶鬼更不行。
作为与老姜相伴了几十年的老伙计,我不允许任何人这样玷污老姜的道,便想着出去为老姜鸣一句不平。
可老姜不让,他说因果由他而起,这是他的债,得还,所以他痛不欲生,活了三十多年。
直到某一天,我看见夜空中星宿移位,有岳母抱子之相,就明白,老姜迟来一生的机缘,终于姗姗来迟。
我叫他去村外等,结果就等来了两个中了尸毒的年轻人。
老姜赐了他们一场噩梦,转身来到堂单里,问我这到底是福是祸。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收池人没落至此,已经没有更大的祸事了。
老姜哈哈大笑,十分赞成我的想法,所以他舍身入局,挑了小中子这个年近三十的中年人做自己最后的徒弟。
早在他与小中子去殡仪馆之前,他就明白,小中子会是他姜南海的传承。
只是可惜,后面的事跌宕起伏,老姜查起了圣马真,又带着我们所有野仙与护法天大战一场。
这一战,我又输了,就和在阴间与黑无常的无数次战斗一样,没得到半分便宜。
老姜被打折了腿,堂单同修魂飞魄散,我耗尽大半身道行,换了护法天一个重伤。
没过几天,小中子打电话过来,让老姜去查大学里的女鬼。
那会的老姜心有余力不足,他用木板绑在腿上,用裤子遮挡,装作没事人一样,见了自己糊涂徒弟最后一次,还把响马鞭和引路灯笼一并送了过去。
小中子真的很傻,他根本就看不出老姜的心思,赌气似的拿着东西离开了。
再然后,就是那天晚上,老姜接待了一个人,是圣马真真徒。
这个人看不清样貌,却知道老姜的一切。
他体会老姜的诸多不易,想救老姜梦中愧对的女娃娃,前提是与圣马真同流合污。
老姜被劝动了,他有了几分这样的想法,可他终归不是圣马真。
那些出马弟子说他是旁门左道,他就真的是了吗?
不可能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修道之人能评判我们收池人心中的善恶。
同理,老姜哪怕再痛苦,也没法答应真徒。
至此,作为一名收池人的老姜,野仙惨死,道心崩碎,失去了一切活下去的动力。
他解散了收池堂单,送大家离开,一个人坐在小屋炕上,风烛残年,垂死之相。
“红娘,大家都走了,你怎么没走呢?”
我挑眉看着他,与记忆里那个翩翩少年格格不入,腿上流着血,手上夹着烟,作为道法末年的收池分之,老姜也不再年轻,成了老姜头。
“不太想走,总觉得在人间陪你待了一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