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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1 / 3)

裴璋踏入内室,缓步走至她榻旁。

这所屋宅不算宽敞,他生得颀长,原该是有几分逼仄的。只是他仪态温文,一举一动都将世家公子的修养镌刻到了骨子里,反倒将屋子衬出些许风雅来。

阮窈一头发丝自昨夜起就不曾梳起,此刻颇为凌乱的披散着,未簪任何珠钗。

她没有料想到裴璋会来,不由有些不自在地微低下脸,一缕乌发继而垂落在颊边。

倘若此刻换个寻常男子站在她榻前,大抵还会惜玉怜香一番。可若是裴璋,约莫只会说一句“披发左衽”吧?

“可好些了?”他垂眸看她。

阮窈蹙起眉,还是点了点头。

“明日也该动身回去了。”裴璋缓声告知她。

她闻言一愣,又小声说道,“我不走。”

裴璋嗓音微沉,并非是同她商榷的意思,“寺院并非儿戏之地,明日我会让重风送你。”

见他说完话便起身欲走,阮窈强忍着火气,无可奈何地仰起脸望着裴璋,“那公子呢?是与我一道离开吗?”

“我还有事在身,暂且不急。”他不疾不徐地说道。

“那为何让我先走?”阮窈声音缥缈起来,话里又带上了细软的哭腔。

裴璋见她很快又要落泪,眉心不禁跳了跳。

她本就生了双黑白分明的鹿眼,连着细弯的柳眉,噙起泪来,也如海棠含露,诱人爱怜。

“何故要哭?”他仍旧十分耐心地问。

阮窈泪光莹然,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反问他道:“那公子又何故要这样?”她顿了顿,哽咽着说,“车夫不见的那日,我与沈大人偶然遇到,原想着他时常跟随公子办差,便向他问了好些公子的事。我不敢揣度沈大人是何心意,可公子为何张口就劝我同他结亲?”

“如此说来,你并不情愿。”裴璋将她的眼泪尽收眼底,垂在袖中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阮窈不答,眼睫上都挂着泪珠,低低说道:“事到如今,公子还是不明白我的心意吗?亦或是……不屑于明白。”

她声音发颤,却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倘若公子当真不喜我,便将我送走吧——也好过再令我像昨日那样伤心。”

裴璋抿了抿唇,目光带上几丝探究,细细端详着她。

眼前人面颊哭得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红,肩胛好似垂下的花枝。

他居高临下看去,隐隐可以见到她衣襟之下一片绵软的白腻。

“我不怨你。”她浑然不觉,又抽泣了一声,细声说着,“本就是我自己……痴梦一场。”

阮窈哭了好一会儿,迟迟未等到他的劝哄,眼泪最终自行止住了。

像极了跌跤以后,双亲并不在旁,只能自顾自爬起来的稚童。

她鼻尖通红,语气中的幽怨压也压不住,“我哭了这样久,公子既不回避,也不劝慰半句,当真是……有失君子风范。”

裴璋不禁有些失笑。

方才还口口声声说着不怨的人,此刻话里却尽数是埋怨。

只是她的眼泪好似绵绵的雨,这两日接连不断地落入他心中,逐渐将心底的沉郁之气洗刷干净。

倘若他想,任她佯装也好,乞怜也罢,总之桩桩件件,这些眼泪都是为了他而流。

只是为他,而非旁人。

想及此处,他极轻地笑了一声,嗓音算得上有几分低柔。

“当真不怨?”

她抬起湿漉漉的眸子,几乎想也不想便答:“那是自然。我本就是一介孤女,无靠无依,全赖公子眷顾,眼下才得以有一处安身之所,何来怨怪。”

这嗓音轻柔如水,每个字都好似江南沾了湿气的垂柳,软软拂过他的发肤,继而又化为丝缕的雾气,渗入他的心神之中。

阮窈眼角仍噙着泪,裴璋缓缓伸手,抚在她眼下的水渍上,只觉她的肌肤温热而滑腻,将他的指尖亦染上些许热度,令他的手微微发起烫。

她身子轻颤了颤,很快仰起脖颈,像一只急于祈食的猫儿,带着讨好之意,温顺地蹭了几下他冰凉的掌心。

“我不愿嫁于旁人,此生只想听从自己的心意。若能常伴公子身边,便是为奴为婢,我也不怨。”

几缕不听话的发丝随着她说话而落下,顺着襟口滑进了衣中。

裴璋抬指,为她将那缕发丝捻出,发丝冰凉而柔软,像是会动一般,在他手指上轻勾了勾。

他眸光微动,嗓音温和如故,唇间溢出的话语轻的像是一声微叹,“这可是你的真心话?”

“千真万确。”阮窈面色不禁露出几分羞赧,目光却并未躲闪,“但求……公子怜惜。”

话音落后,她试探着勾上他的另一只手,纤柔手指轻轻晃了晃,试图用她的温热牵缠住他。

尽管裴璋并不想承认,可事到如今,因她而生出的种种触动,倒也不算太差。

就像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莺鸟,本该轻轻飞过这池平湖,却偏生不肯罢休,悄无声息地漾开一圈又一圈的细密涟漪。

她既无怨无悔,又这般想要诱他,他便该将她摘折下来,再注视着她用全副身心来奉行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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