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的爱护,我从来都是看在眼里的,你却总是视若无睹。”
“你们可是拥有着一半相同血缘的至亲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恨?”
“……是啊。”
沈陌遥应了一声,睫毛垂下来,嘴唇翕动间说出来的话轻飘飘如同一戳就破的泡沫,似是茫然的重复,又像是一种长久的困惑。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恨?”
·
沈陌遥不喜欢沈凌夏。
在沈家,这是所有人默认的事。
但要是有吃瓜人随口问上一句“为什么”,沈家上上下下从主到仆的男女老少恐怕只会干巴巴地说上一句诸如“肯定是嫉妒他比自己受宠”、“一定是他看不得大哥处处比自己优秀”、“很显然他看不起过继来的孩子”一类的话,但是谁都无法提供任何证据确凿的定论。
他们只当沈陌遥生来就是品行恶劣,心胸狭窄的人,而在沈凌夏来到沈家之前的那些年月,他把这些惹人生厌的个性藏得很好,看上去只是一个天真烂漫,略有娇纵却足够温良的小孩。
但是沈陌遥对这份厌恶诞生的源头却无比明晰。
……
在遇到沈凌夏前,他一直不相信世界上会有那样纯粹的,令他无法理解却扑面而来的恶意。
那是十四年前,妹妹被医院宣布为脑死亡的那段日子。
他在那起事故中也受了伤,被诊断为肺炎和脑震荡,连着发了好几天高烧,虽然人意识清醒却被要求住院观察治疗。
那时他还不知道在害怕担责的保姆口中,他已经成了那个害死妹妹的罪魁祸首,不再是那个集千万般宠爱于一身的沈家少爷;也不明白被宣布处于脑死亡状态的妹妹等同于被判下有少许缓期的死刑,以为她正处在命悬一线的关键时期,家人们正为此忙里忙外,焦头烂额,自然无暇再顾及自己的小病小痛。
因此他努力坚强,尽管内心抗拒,每次扎针或检查都会对护士姐姐露出甜甜的笑,到了深夜却在病床上蜷缩成一团,想念弟妹叽叽喳喳的欢笑和父母温暖的怀抱,也会因为没能保护好妹妹而感到自责,躲在医院满是消毒水味的被褥里偷偷掉眼泪。
他期待妹妹的出现,期待所有家人的出现,可无数次听到脚步声时,望向房门口的期盼都会随着医生或护士的身影出现而落空,他逐渐也感到麻木,进而产生一种可能失去妹妹的恐惧,以至于彻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种情绪有所缓解是在外祖母来看望他几次之后。
她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告诉他,妹妹只是被暂时叫去天上给神仙当端水小童去了,要是想她了,可以看着天上的星星和她说说话,她能听见。
于是他在那段异常难熬的时光里有了少许的慰藉。
在那之后,他在每个有力气活动的夜晚都要溜出病房,跑去住院部一楼中央的小花园里的木头长椅上曲腿坐着,看着星空给妹妹读她最喜欢的故事书,若是被护士拦住或是实在没精神,就坐在病房窗边和她聊天,也在念完后认真向神仙祈祷,赶快把妹妹还给他。
他就是在那座小花园第一次见到沈凌夏。
那天夜里,他正读着故事书,一个身穿黑色休闲西装的薄嘴唇男孩远远从一侧的楼梯上走下来,踏入小花园走向他。
许久未见的父亲竟跟在他身后,脸色憔悴,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凌乱,手里还夹着一只未燃的烟。
他还没来得及因为见到许久未见的父亲而感到欣喜,沈厉峥却面色冷淡地率先冲他开口。
“你在这里的话正好,认识一下凌夏。以后,他就是我们的家人了。”
他拍拍身边站着的男孩的肩,男孩也扭头冲他笑的乖巧,连连点头。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我是凌夏。”
沈厉峥离开后,薄嘴唇男孩微笑着朝他试探般伸出手,“我以前和我父亲生活在一起,不过现在他快死了,没人照顾我,外公就让我住到你们家。”
“你好,我叫沈陌遥。”
他犹豫了一会儿,虽然因为男孩对于父亲病危过于平静甚至有些冷血的陈述而感到奇怪,也并未意识到他所说的外公就是查尔斯,礼貌和教养还是让他回握住男孩的手。
“很高兴认识你。在家爸爸妈妈会喊我小陌,你……你应该比我大些吧?愿意的话,你也可以这么喊。”
“嗯,很特别的名字。”男孩兀自低声笑了起来,狭长的眼睛带了点关切看向他,“小陌,看你的衣服,应该还是个病人吧?晚上风很凉,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他听着几句久违的关心,忽然感到鼻头一酸,薄嘴唇男孩极为敏锐地捕捉到他那一点儿类似于委屈的情绪,在他身边坐下,伸手轻拍他的背。
人的感情一但开始决堤就难以再克制着收回,何况他当时尚且年幼单纯,便把那些天发生的事情,自己的心情以及来到小花园的原由全部向薄嘴唇男孩毫无保留地倾诉而出。
“真感人……”男孩发出平静的感叹,他漫不经心般侧头,瞥见从消防通道回到医院内部的憔悴男人,声音悄然间大了些。
“这太让人难过了。但你放心,神仙都是很心软的。我会和你一起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