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玖宁在看完了一百来个人档案后,终于在老弱病残孕里挑出来三个老人,把他们组成了临时的农业小组。
老人们虽然在干活的体力上不如年轻人,但他们种了一辈子的地,在种地方面颇有心得。
麓北那块荒地,还是要他们实地考察了才好做决定,但这一行人除了崔天府,其余人的平均年纪也有六十了,所以江玖宁打算还是让冯沛跑一趟。
沿路护送着农业小组实地走访。
农业小组出发之前,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儿要做——点银子。
之前寒尧答应给难民每人补的十两银子,这次顺便也让冯沛也带过去发了。
牙行有一个快退休的老账房,其实说退休并不贴切,因为在这个时代并没有退休这个概念,只要是和牙行签了卖身的契约的,只要胳膊腿还能动,就没有真正的休息。
实际上,“退休”在这个时代甚至称不上一个好词汇,当一个人不被需要了,等待他们的不过是被遗弃。
老账房颤抖着手慢慢翻开账本,眼睛眯成一条缝,费力地凝视了许久眼前的字迹依旧一片模糊,直到他将账本推到了半米开外,才依稀分辨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
江玖宁看着他费力的模样,语重心长地道:“孙老账房,我看您该找个年轻的接班人了。”
闻言,老账房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江玖宁面前,声音里尽是惶恐:“当家的,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上个十几年,请您开开恩,就留下我这个糟老头子吧。”
江玖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跪也吓了一跳,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老账房是怕被送去“养老”。
云麓郡没有这种“养老”的地方,但在距离云麓不远的封凉县,倒是有这么一处“安养堂”。
这“安养堂”实际上也并不是一处堂,只不过是一处四处漏风的破庙,很多人家将不愿意赡养的老人送到这“安养堂”,便由着他们自生自灭了。
江玖宁轻轻地叹了口气,扶起老账房道:“莫要多想,让你找接班人,也不是就让你去养老,我还指望着老账房多替我管上几年,那帮毛头小子我怎么放心的下呢。”
江玖宁太了解了,没什么比需要更能使人安心。
“你若是能带出得意的徒弟。”江玖宁为了让老账房能倾囊相授,缓缓道:“以后就让你的徒弟们给你养老,你若是能多教出几个来……”
“孙老账房的晚年,将会有更多人承欢膝下。”
闻言,老账房的眼睛都亮了,眸中似有泪光闪过,就差又要跪下磕头,道:“多谢当家的开恩,老奴定当竭尽全力。”
趁此机会,江玖宁对着下面看热闹的众人道:“你们也都听着,我这里不养闲人,想要在牙行立足的,必要有一技之长傍身,有想找老账房学习财会的,一会儿都来前殿候着。”
众人听后,纷纷激动地去后院报信儿了。
看着四散的背影,江玖宁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小小人心,还不是随便拿捏?
只是还不等她得意多久,身后就听老账房苦口婆心道::“当家的,再支出这一笔款,账面上只怕要捉襟见肘了。”
江玖宁头也没回,大手一挥豪气道:“支。”
老账房刚要提笔记账,又听江玖宁道:“但在支之前,还有另一件事要先行处理。”
老账房一个踉跄,硬生生把要写出去的笔拽了回来,险些自己也失去平衡摔出去。
“麻烦奚僮,奚助理。”江玖宁故意加重了“奚助理”三个字,道:“补一个费用申请,补好了拿给我签字。”
“费用申请书?”被突然点了名的寒尧,露出一脸的疑惑。
江玖宁点头,随即身体慢慢靠近了寒尧,用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可是你教我要管好钱袋子的,不要被男宠趁虚而入,寒将军莫不是忘了?”
寒尧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来人,取纸笔来。”
采文去后院喊人来前殿集合,取纸笔的人自然而然地换成了千凝。
“大人,纸笔已备。”千凝踏着小碎步上前,她将笔墨轻轻放下,手指不经意地触碰到寒尧的手背,若有似无地荡起层层涟漪。
寒尧没注意这些小动作,只淡淡道:“我不是大人,叫我奚僮就好。”
千凝婉婉一笑,以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道:“在奴家心里,您就是足矣让奴家仰视的大人。”
即使寒尧神经再不敏锐,也清楚千凝是在诱惑他。
“千凝。”寒尧脚步退了半步,和她拉开了一段身位,缓缓道:“我可是江当家的人,你若非要寻个人仰视不可,不如看看当家人。”
千凝不光不转,嘴巴微微嘟起,那模样宛如夏日里绽放的花朵,带着几分娇嗔道:“奴家对大人也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是……奴家也想有一技之长傍身,大人可否替奴家美言几句?”
这是?在和他撒娇?
原来女人是这般撒娇的?怪不得勾得张家小少爷要纳妾。
寒尧悄悄地扫了一眼江玖宁,见她也注意到他这边,连忙清了清嗓子道:“想学财务自然是好事,想必江当家也会很乐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