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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 世间安得双全法(1 / 3)

舜英喝的汤里有安神药,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大朝会的景阳钟响起。

仍是十分疲惫,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近,停在床边。是元旻散朝归来,坐在床边静静注视着沉睡的她。

轻轻拨开她散乱的额发,他声音哽咽:“那个浪荡子有什么好?让你整整五年还念念不忘?”

她心说,苻洵不是浪荡子,我虽曾将他放进心里,却并未在婚后念念不忘。真正对苻洵念念不忘的人,其实是你。

他又说:“我虽曾略施小计,想让你与他永不相见,可在他成为荣国名将之前,我从没想过要伤他性命,从来没有!”

她又心说,我从未怪过你封宫,也感激你曾想过招揽他,虽然没有成功。

他的嗓音带了激愤:“而苻洵,我还未与他为敌时,他每次出手都想要我性命。阿英,我也是人,难道不可以有怨气么?难道不能憎恶他、报复他么?”

她猛然一惊,下意识想问个清楚,眼皮却沉得睁不开。

恍惚间,一星温热的柔软落在额头,转瞬即逝,他的足音渐行渐远。

“阿英,我走了。”

这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此后的很久,舜英曾无数次回想起他启程的那个清晨。

如果她知道那是他们最后一面,无论他们之前怎么互相伤害,她也一定会把藏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与他说开说透彻,再好好告个别。

至少,他不必心怀这份不甘,孤零零奔赴黄泉。

所有人都只以为是元昙和冯栩谋弑了他,只有她在听开阳转述谋弑细节时,心底油然生出疑惑。

她知道元旻的剑术有多高、也知道隐蝠卫战力有多强,怎就那么轻易被人废去手足,甚至没能等到天枢和开阳救援?

九月十五,玉衡回昇阳、入宫拜会她,见国君已崩逝、再无顾忌,屏退左右给她讲了那个秘密任务。那个她从未听任何人提及的、关于蛮族剧毒“独活”,以及寻找金蝉和蚩越的故事。

蚩越、金蝉、剧毒“独活”,她陡然想到蒙舍国、想到千垌万寨,想到元旻临走前说过苻洵要他的命。

那熟悉的声音,在十八寨凤鸣山顶响起,穿越六年时空、再次在她耳边回荡,恍如隔世。

“独活者,味觉、嗅觉、视觉、听觉、触觉渐失……如被关在一个无限大的虚空寂无之中。”

旋即,她悲哀地发现,自己的味觉、嗅觉已经丧失许久,就连视线也开始偶然模糊——起先她只当身体虚弱。

她也中了“独活”。

她不明白,为何苻洵要在两国尚未交恶之时,对元旻施下药石罔医的慢性剧毒。

失眠了几个夜晚,将与苻洵相处的点点滴滴,在记忆深处拼命搜寻出来。天刚蒙蒙亮、昏昏欲睡之时,两个声音猝不及防在耳边响起。

她说:“四殿下的志向,不止是继承昭王意志,更以翊桓王为毕生追求……”

苻洵说:“翊桓王?就是那位将乌兰、玄阴山以南,西羌高原以东所有土地,除十万大山以外,尽数收入瓠中的大一统圣主?”

她一个激灵醒了,眼前晃来晃去,是瑰丽的晚霞、甜丝丝的红枣桂花茶、满园随风拂动的玉簪花。

十八岁的苻洵,站在笔直的许愿雪松下,对她说:“届时明争暗斗、刀剑无眼,姐姐既是四殿下内卫,若他有个闪失,按律是要自杀殉主的。”

她说:“我虽率领内卫,身份仍是东宫伴读,按律不必殉主。”

然后,她看到他唇角勾起一抹轻松的笑意。

原来,一切的罪魁祸首,竟是她自己。

是她在闲聊时不慎暴露元旻的志向心性,勾起苻洵的忌惮和杀机。苻洵向来行事干脆,为了兄长和故国,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元旻的遗言刺着她、陈年往事刺着她,悔恨和愧疚化作蚀骨的毒,昼夜不歇地流转在她血脉中,扎根在她的肺腑里。

而那些由元旻和她不惜弄脏双手、以战止战缔造的和平,也随着他的崩逝、被无情毁灭。满腔心血、艰难辗转多少年,是非成败转头空。

无穷无尽的倦意淹没了她。

还好,她也中毒了,她平等地承受了恶果。

每当夜深人静,她想象着毒素正侵蚀着自己五脏六腑,莫名心安许多,涌起解脱的欣喜。

她拼命咽下每一口饭食,尽管它们味同嚼蜡;她尽力喝下每一滴补药,尽管它们寡淡无味。她要尽快摆脱孱弱、恢复体能,然后冲出重重宫墙,将生命这最后几个月、连同这副苟延残喘的身躯,燃成一把复仇的火。

快了,就快了。

在夫君和道义之间,她选择道义;在道义和立场之间,她选择立场。

虽然成婚之时,她满脑子只剩家国大义和妥协,不再是当初那个满心满眼只有四殿下的阿七,再给不了他期待的那些男女之情,但他对于她仍然十分重要。

于公,是君父、是立场、是家国;于私,勉强算挚友和亲人。他活着时,代表她拼尽全力守护的一切,他若崩逝,她也该豁出性命替他复仇。

那天,舜英在景和宫闭目假寐,春羽正吩咐宫人撤去旧物、换上喜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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