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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血脉(1 / 3)

苻阐和苻忆又在吵架,确切地说,是在辩论。

他们研学进度一致,又都思考得很深,于是时常有不同观点,然后就是引经据典、半天不歇气地辩论,大多数时候,谁也说服不了谁。

一个九岁、一个八岁,一本正经谈论如何治国,那场景要多违和有多违和,但锦瑟笑不出来,他们的一些观点远超同龄人,甚至连虞正则都得正经应对。

苻阗也已经启蒙,可资质平平、听不懂虞正则讲学,只能就近安排到官塾入学。锦瑟不以为意,说这是有福之兆,还送阿阗四句话: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苻洵霎时震了震,摊开双手瞧着掌心,苦笑着轻声喃喃:“被聪明误一生的,何止你一个?我和他,我们不都是一样?”

三个孩子都过了黏人的年纪,苻阐和苻忆每天跟着虞先生听学、辩经,跟着秦川学骑马、射箭、舞刀,忙得不亦乐乎。苻阗之前大部分时间都跟着姨娘们,来了珪山又天天跟同窗玩耍。

有段时间,苻阐不知从哪里看到奇怪的东西,一入夜就拉着苻忆和苻阗回书房温书,说是要给爹娘时间添弟弟妹妹。

苻阗不断摇头:“不要弟弟妹妹,要哥哥姐姐。”

苻忆敲了他一个暴栗:“笨死了,现在添的只能是弟弟妹妹。”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苻阗每天傻乎乎追着苻洵问:“什么时候有弟弟妹妹?”

一句话把油嘴滑舌的苻洵问沉默了,过了半天,苻洵直截了当说:“你不会有弟弟妹妹。”

三年前,颜清和给夫人诊平安脉时说,她操劳过度、多次遭受大寒,元气伤得太厉害,恐怕子息艰难。其实就算颜清和不说,明眼人也都瞧得出来,她畏寒怕冷、手脚冰凉、每逢月信疼得死去活来。

所有加诸她身的磨难与伤害,昇阳那政务繁佚的朝廷有份,东南那四境动荡的军防有份,武原城那一族叛臣有份,柘枝城那对逆王疯后有份。那个她从小到大、仰慕二十多年,豁出性命去保护和拥戴的人也有份。

他自己,更是不可推脱地占着最大一份。

与她拜堂合卺、蜜里调油的三年多光阴,全都是他偷来的,他没脸、也不敢去奢求更多。

他曾疯狂渴望亲近她,无数次梦里,他们像是两朵交融的云,像是一团燃烧的火,像是软藤缠紧的树,癫狂迷乱得想把对方揉进自己身体里。

等他们真的拜过堂、喝过合卺酒,可以理直气壮亲近了,他却变得畏畏缩缩、谨小慎微。二十六岁生辰那半个月,他们曾真真切切那么近,美得像一场做梦都不敢想的幻觉。

可梦总要醒,他警醒地幻觉中抽身,借着她那次醋意大发,再不冒犯她分毫。

他像一只饿了许久的老鼠,偷到心仪已久的巨大糖糕,小心翼翼尝了一小口、发现比想象中更美味,就再舍不得吃其余的。只要那糖糕好好在自己屋里藏着,看得见摸得着、每天嗅一嗅香气,就觉得饱足和欢喜。

前几天请平安脉,颜清和又说,夫人这三年多饮食睡眠调理得当、少思少虑心情愉悦,身子已大好。

他听懂了暗示,却只是开始教她练习刀法,看她很快捡回来、一手刀法行云流水,他心里稍微轻松几分——欠她的债,又少了一点。

他不愿放开她,更不愿被她舍弃,却不得不时刻悬着一颗心、预备着再次被她舍弃。

像之前无数次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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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洵十四岁的时候,萧玥娘有了身孕,苻沣每天笑得合不拢嘴。苻洵不明所以,追着哥哥问孩子是什么,女人孕育得那样辛苦,她们的夫君却那么欢喜。

苻沣很耐心地回答他,男子和女子的血脉同时交融在孩子身上,斩不断分不开,是他们最亲密的共同羁绊。一个男子,若同心爱的女子有了这种羁绊,自然会十分欢喜。

他那天恍然大悟,父王那么厌恶自己,别说认祖归宗、看都懒得看一眼,不是他不够聪明伶俐、不够乖顺懂事、付出牺牲得不够多,而仅仅是因为——母亲从来不是父王心爱的女子。

没事……他那时候想,没事,都过去了,未来他一定会跟自己心爱的女子生很多孩子。

白水之畔重逢的那个夜晚,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那时候萧玥娘正怀着苻菁。他又想到苻沣说的“孩子”的概念,于是打开衣箱,将里面珍敛密藏的红色锦袍找出来。

五年过去,他长高了很多,那几套衣袍已经穿不上。于是他每天晚上抱着它们,嗅着淡得几乎闻不到的藕花香气,睡得十分香甜。

每睡醒一觉,他就又替他们的孩子取好了一个名字。

那年十一月底,他回了一趟镇安,正赶上萧玥娘生苻菁。她大出血,虚弱得晕厥过去,卧房里的血腥气门外都能嗅到,惨烈得触目惊心。孟太妃在血淋淋的产床前,抱着嚎啕的婴儿欢笑庆贺,苻沣心疼得泪水直流。

他全身血都凉了,站在院子里像一尊僵冷的雕像,仿佛躺在产床上流血的女人,是未来的她。

他摊开一大张宣纸,把自己想过的那些名字全部写下来,再一个一个划去,划到只剩最后一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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