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冯彬进宫谈论回国即位的事时,冯彬有些心不在焉,这从天而降的王座似乎并未让他高兴多少。
听完元旻交待后,他突然问道:“能否等到十月底再回去即位?”
元旻尚自错愕不解,舜英已笑着宽慰他:“你且先回去把王位坐稳,待阿昙坐完月子,直接来参加册后大典,岂非更周全?”
元昙的身子一天比一天重,听御医和嬷嬷说,大概九月底临盆。
见冯彬仍迟疑,再次感叹这痴情人,不禁继续软语相劝:“你不是抛下她不管,是替她奔更好的前程去了。”
元旻也恼怒他如此不分轻重:“有九叔、有母后,还有我们,你在担心些什么?”
冯彬又思索半晌,终于下定决心,重重点头。
元旻与舜英对视一眼,又嘱咐道:“阿彬,无论在哪个国家,国君的权力都来自于底层的民意。朕扶持得了你一时,扶不了你一世。”
“北宛人只敬服绝对力量,你生的高大健壮、弓马娴熟,武艺也不错,就体魄来说,已当得上巴图鲁。只一样,心性可要强硬些,没有谁会臣服一名无血性、没脾气的君王。”
舜英附和道:“就算不为自己,为了阿昙也得撑起来。回了北宛,她再无嫡母、叔父和兄嫂庇护,你就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冯彬身躯一震,忙抬头挺胸,朗声道:“多谢表兄表嫂教诲。”
元旻见他如此郑重,不禁笑了:“走之前,替未出世的孩子取个名吧。”
冯彬眸底掠过一抹亮色,唇角上扬:“昙儿已取好,叫思洛。”
思源、思洛,舜英串起这俩名字,不知怎的、心头咯噔一声,有些不踏实。
怀着心事回寝殿午寐,那人再度闯入她的梦境。
首饰铺照出昏暗的灯光,照得他身姿卓然、玉树临风,站在她对面、眉眼带笑躬身长揖,然后接过店小二手中的木盒,看了一眼就飞快盖上。
盖子盖上的瞬间,那簪子骤然在她眼前变得清晰:花丝做工,主体是一架琵琶、旁侧一丛幽兰,镶嵌点缀着珊瑚和石榴石。
维阳城、白衣、首饰铺子……
这次对了!
她酝酿了半天措辞,试探着问:“阿旻,你当时赐婚元昙时,元昙作何反应?”
“好几年前的事,忘差不多了……”元旻蹙眉、绞尽脑汁想了半晌,“当时我还问过她是否有心仪之人,她直接问我冯彬如何,请我替她掌眼。”
舜英想起他与外人议事时、那张冷得要滴水的脸,不太像能让人敞开心扉的样子。心绪有些复杂,突又想到那场《霸王卸甲》的双人舞,接着追问:“她真的只提了冯彬,再无旁人?”
元旻搜肠刮肚回忆半天,忽然盯着她笑了:“还真有,就是我们都认识的那个。不过元昙同那人一样,都是单相思,怎么了?”
他又来了……每次一跟苻洵沾边,无论公事私事,他立马开始东拉西扯、满嘴跑马。
舜英腹诽,你此刻气定神闲嘲讽人“单相思”,当年怎么一听苻洵就发癫封宫?
不过,她就愿意看他自信的样子,选一条道走到黑,走到举案齐眉、岁月安好、两无猜嫌。
人行于世,无法单靠爱活下去,世上总有些比爱更重要的事物。
元旻对于她,除了是夫主,更代表着那些事物——家国大义、君父、恩情、立场、亲人、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