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一如既往地风风火火,说来喝酒、就真的只喝酒,飞快扒拉了几口菜就拉着紫菀离席,匆匆而去。
看着那两道素白的身影消失在院外,舜英心底蓦然涌起一股奇异的温暖。这一瞬间,好似冥冥之中生出了极深的羁绊,将她与元晴二人紧紧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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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后的日子,无非是每天学习礼仪、熟悉大典流程,教习姑姑正是老熟人——已升任景和宫宫令的春羽。
按少府旧制,王后为六宫之首,辖下除宫令外,还有六尚、二十四司,仅女官女史就五十多名。但是,受开国君主寥天女王影响,大翊女子地位颇高,大部分国君的妃嫔数量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没多少妃嫔需要管理,且身处乱世,国君为了军费节衣缩食、裁撤宫人的事时有发生。
所以,这五十多名女官女史从未满编过。比如眼下,宫令春羽兼任司仪,来教习她礼仪。
之前在灵昌,春羽就教过她两个月,翊国、荣国两国女子仪态相差不大,此时温故知新,再多提点些册后大典与百姓婚仪的差别,便也八九不离十了。
褚宅早已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布置妥当,腊月二十五一大早,宅邸四周的道路全部净水泼街、红毡铺地,并由羽林卫清空街面、把守戒严。
黄昏时,褚宅正门右侧和舜英闺阁的门口,分别搭起了金色和正红色的帷帐。
此夜,褚宅灯火通明、彻夜不熄。
舜英曾听许姿说,女孩儿出嫁的头天夜里,通常会失眠。可她很早就入睡了,一梦酣沉。
梦里的她,没有味觉、嗅觉、视觉、听觉和触觉,无边无际的寂静虚空;她先触到了柔软的丝缎,穿在身上、绕在指尖;随后听到了吹吹打打的笙箫、礼乐声渐行渐近……
然后,视野显出第一抹色彩——新嫁娘金翠交织的雉羽面扇,再然后,她嗅到了似曾相识的甘甜木香。
一双微凉发颤的手与她交握,抽走了她手中的面扇,映入眼帘的是铺天盖地的正红,绣着螭龙、白狮和雉的图纹,龙凤红烛的映照下,新郎的那张脸从模糊逐渐清晰……
即将看清那张脸的刹那,她猛然惊醒,浑身冷汗湿透,心脏噗通噗通狂跳,像是要蹦出胸腔。
她没有掌灯,轻手轻脚披衣起来,光脚踩在地上,无声走到隔间。
借着屋外廊下灯笼的光,她从多宝阁抽出一方细长木盒,钥匙插进锁扣“咔擦”轻响,白色缎面垫层上,静静躺着一把银白弯刀、一条皎洁长鞭、以及一个小巧的红色瓷瓶。
她看了片刻,合上盒盖扣上锁扣,将木盒放回多宝阁,拿着钥匙走了出去,一直走到偏院的荷塘边,将那把精美的黄铜钥匙丢向池塘深处。
回到闺阁时,屋内已掌灯,侍婢正四处寻她。已是卯初,再过三刻使臣就要到了。
春羽领着一队婢女进来,抬进浴桶、灌满热水、滴入香露、洒满花瓣,同时燃三支降真香,侍奉她沐浴兰汤。
笙箫、鼓乐声渐行渐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