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祗喉结上下滚动,伸出手,接过,“谢谢。”
天气寒冷,从锅里捞起来剥开不过一会儿的时间,板栗的余温甚至比不上他掌心。
谢长祗轻咬一口,绵密细腻的口感让他微愣。
是香甜的,原来板栗是香甜的。
他背后就是后门,时不时有冷风灌进来,但他胸腔滚烫炽热。
他小心翼翼地品尝着剩下的部分。
对面灶台,谢言祉边剥板栗边和程鹄吹嘘着上京城福源阁的板栗一包就要五两银子!可惜了他那次买回来的板栗才没吃两个,就不知放哪儿,被老鼠衔走了。
程鸢下意识看向谢长祗,他抱着一小碗板栗,慢吞吞剥着,额头的碎发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娘还未尝过呢,我要去给娘吃!”程鹄安静地剥了半天壳,自己没吃上两个,就抱着碗急匆匆冲了出去。
谢言祉被他吓了一跳,看着他的背影微怔,嘴里嘟囔着,将剩下的一碗拿着出了门,是给谁的不言而喻。
程鸢只炒了一小锅,分给几个人刚刚好,她刚收回目光,准备继续剥板栗时,忽然眼前被黑影盖住,谢长祗拿过了她的碗。
程鸢愣了愣,“你吃完了?”
谢长祗安静点头,剥了一个,便递到她唇边。
太近了,她伸个舌头就能舔到他的指尖,程鸢心里一激灵,对上他坦荡荡的目光,倒是自己心思邪恶了。
“多谢。”她轻轻咬住,吃入口中。
谢长祗目光凝视着她的唇,一鼓一鼓的腮帮子,眉毛因为高兴而微微挑起。
“这里不是上京城了!也不是谢府!我不想就是不想!”
走廊传来摔门声,两人不约而同看过去。
谢言祉在门口气得跳脚,感受到两人的注视立马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
程鸢挑眉。
似乎是感觉太没面子,谢言祉挣扎了一下,直接甩手出了门。
程鸢看向谢长祗,见他没什么表情,似乎还有些看戏,没忍住问道“从前在谢府,谢言祉也是这个性子?”
她实在想不到这样的熊孩子是怎么俘获一众长辈的心的。
谢长祗眨了眨眼,而后摇了摇头,“我不常与他们接触,不过每次见到他,都是一副芝兰玉树的模样……”
换而言之,人模狗样的。
程鸢有点想笑谢长祗的一语双关,但又怕他伤心,只好止住了话,张着嘴等着板栗肉。
板凳太小,她并拢腿坐着,双手撑着下巴,似乎还在游神,唯谢长祗递过去一个板栗,她才张开樱桃似的唇。
谢长祗手“抖”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唇。
软软的,弹弹的。
他连忙低下了头。
——
谢言祉冲出来时,在院门口就后悔了。
屋外寒风瑟瑟,他也没有穿着棉袄,寒意直往骨子里钻。
可一回头迈步子就想到父亲方才把木头摔在地上的狠话,“你要是不回来读书,就别认我这个爹!”
谢言祉撇了撇嘴。
都住破木屋了,他爹还以为自己是上京城的谢家家主呢,说一不二。
在这屁大点的村里,他每日连吃什么都要琢磨半天,哪有功夫再去学那些晃着脑袋的仁义礼智信?
在京城里可以参加诗会出出风头,与美人吟诗作对,在村里,他对着鸡作诗?
他本就不是科考的苗子,如今不需要那些虚名,那就更没必要了。
谢言祉平日里听谢庭筠的话,也爱奉承着他,但那都是装的啊!
谢庭筠需要一个才华横溢的嫡子,他也需要有父亲的支持,但在这里,算个屁呀!还没有那一碗板栗来的实在。
想到这,谢言祉越想越气,方才就该连着那碗板栗一齐端出来的!
“谢兄?”
一道惊喜稚嫩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谢言祉转身,看到是范小胖,他脸上的不悦倒是散去了许多,但纵使如此,他周遭的气场还是让范小胖一个哆嗦。
“这是娘让我送来的,多谢谢兄和鸢姐姐陪我上山。”
谢言祉这才注意到范小胖还提了个篮子,里面是他不认识的几个圆滚滚的果子。
“没事,小事。”
谢言祉指了指院门,“你自己敲门进去吧。”
范小胖愣住,“谢兄你要出门啊?”
似是戳到了伤痛处,谢言祉立刻就冷了脸,“关你什么事?送完就赶紧回去!”
“还有别喊我什么谢兄的,附庸风雅!”
语毕,谢言祉直接避开了范小胖的脸,就甩袖往一边离去。
范小胖手里的篮子掉在地上,豆大的泪珠在雪地留下几个印子。
他拼命擦了擦脸,敲响院门,“鸢姐姐,鸢姐姐……”
没听到范小胖跟上来的脚步,又听到他克制着哭声的声音,谢言祉在风雪里快走了两步,心里痛快了不少。
只不过越走,谢言祉越后悔。
果然离家出走只适用在上京城,出了门无论是去喝个花酒还是听个曲儿都不缺。
但在这破村子里,就连去县里都要坐上大半时辰的牛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