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名姝守株待兔三日,终于等到何夫人出门,得到消息,她比何夫人早一步候在绸缎铺。
林氏的绸缎铺在府城分号六间,时新的料子能做到与江南同时铺上,何夫人亲自出门挑选是为京中长辈送节礼,必然会选择距离府邸最近的林氏绸布店。
“钱掌柜,这些布匹就按我说的价,我全都要。”何夫人随着接待走上二楼,听到熟悉的声音。
商小娘子今日浅碧色三领长衫配上雪色绣花马面裙,背影纤长高挑,正与布行掌柜讨价还价。
“三娘子,这都是上乘的松江布和魏塘纱,您再给小人加上五十缗。”钱掌柜苦着脸,
最怕这位祖宗来采购,每年都要把利润压到最薄。
原因无他,这位小娘子懂行!
天知道她一个茶商小娘子,怎就对他们布行了如指掌,头几年吓得他们老爷都以为商家要涉猎绸布业,提防了许久,那商老爷的宴都统统称病不去。
商名姝几匹布料摸了摸,钱掌柜眼皮跳了跳。
“钱掌柜,你我往来非一日,这布料薄厚不均,精粗不一。”说着她又将两匹布展开,用手掌丈量,“阔窄长短有异……”
“哎哟,我的小祖宗,您口下留情,我这就遣人去询问管事,把您的价报上去。”钱掌柜连忙制止。
说着如此,其实就是跑个过场,商名姝是为他们商铺积压之货来,这些布料确实是上乘布料,但商名姝说的缺点都不假。
正是如此,才难以售出,买得起好料子的人自然要买规整的,买不起好料子的也舍不得花钱买这些价格略次一等,不若买些实惠货。
他们不是没有法子处理,但商名姝可以一次性清空,省得他们劳心,价格刚好踩在他们心口上,比一点点售卖便宜不少,也没有便宜那么多。
“钱掌柜爽快,一如往常帮我分开包好,晚些时候我吩咐人来取。”商名姝心满意足,转头就与何夫人正对上,她诧异一笑,大大方方上前行礼,“何夫人。”
商名姝没有尊称,是不想暴露何夫人身份。
原以为这小娘子终于素净了些,这一转身,何夫人就被她胸前的翠羽金珠璎珞晃花眼。
翠羽的灵动,金珠的华美,衬得小娘子华而不俗。
何夫人颔首:“商小娘子此来是……”
何夫人看到后面堆积的布匹少说上百匹,有些疑惑。
“小女是为济养院与育婴堂采购。”商名姝不疾不徐回话,“眼瞅着要入秋,该给老人孩子们添些新衣。”
“我听闻你家仆从数十人,这等事还需你亲力亲为?”何夫人一边看着布匹,一边闲聊般问话。
“夫人竟也知我家仆人众多?”商名姝先惊讶后埋怨,“都怨我爹,每年非要去人牙子处逛一逛,将那些身残有亏者买下,说是这些人谋不到好去处……这人买回来就得安排,庄子放不下只能放在家中,给些轻剩活计。
长久以往,可不就是仆从者众,外边还总误传我爹贪图享乐,出入三十二人抬轿……”
“噗嗤。”商名姝话至此,引何夫人上来的接待小郎忍不住笑出声,惊觉失礼,连忙告罪,“商小娘子恕罪,小人只是一想到三十二人抬轿,得多大的轿子……”
他的描绘引得众人想了想,就连何夫人都忍不住扯了扯唇角。
如此离谱的谣言,其实是商名姝的手笔,商进樑喜欢做善事,三年前嘉禾一带持续一年大旱,粮食颗粒无收,不少人卖儿卖女,商进樑一次性买下许多可怜人。
去年商家仆从过百,商家人享乐奢靡的谣言不知从何而起,商进樑急得嘴上燎泡,又不能逢人去解释。
商名姝索性添把火,让人把商家的奢靡之风添油加醋,什么出入三十二人抬轿,日十二食,传话小童摩肩接踵……
最后这事不了了之,甚至茶馆里提到“你可听闻商家奢靡……”等话,围上来的人都一哄而散,实在是太离谱。
“何夫人是来选布料?”商名姝主动自荐,“我略懂一些,不若我陪着夫人看看?”
何夫人没有拒绝:“有劳。”
“是小女的荣幸。”商名姝走到何夫人身侧,“夫人购置布匹是自用还是赠人?”
“赠家中长辈……”
“听闻夫人长于济宁,鲁锦绚丽,我慕名已久。”商名姝先夸一夸何夫人的家乡,“小女给夫人说说这些布匹:松江布,丝绵交织,细腻又柔软,最为舒适,且松江布亮而有泽,有别于旁的布匹……”
商名姝认认真真给何夫人推荐,钱掌柜候在一旁,听着商小娘子把自家布匹如数家珍,心又开始担忧,他们家少爷娘子都没这么了解。
何夫人听她娓娓道来,吴侬软语,言之有物,心里忍不住感慨:这小娘子倒是有学识。
商名姝只详尽介绍,一句推荐和替何夫人拿主意的话都没有,什么布料适合什么样的人,布料的优劣,产地何处,销往何处,济宁是否能够购置得到等等,无一不妥帖。
何夫人在她的介绍下,买下好几匹,除赠礼还有些留下自家用。
“三娘子,您快去济老院看看,王老婆子闹着要跳楼!”商名姝与何夫人刚走出绸布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