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小碾研磨着茶饼。他已年逾五旬,两鬓斑白,身形微微发福,乍一瞧去甚是和善。
陆谌拱手行礼,“徐相公。”
“贤侄。”徐崇抬起头,未语先带三分笑,比手请他坐,“王仲乾的事,有劳贤侄了。”
说着,又叹了口气,继续道:“老夫这学生委实不像话,竟干出子纳父妾这等荒唐事,若是当真叫人暗中把那妾室押回上京,被谏院群起而参,依老夫看,他这两淮转运使的差事便是做到头了。”
陆谌牵唇笑了下,“相公言重。押人的亲事官曾是晚辈在西军的同袍,与我颇有几分交情,向他讨个人情不过举手之劳,晚辈略表心意,只望日后朝堂之上,能多得相公提点。”
“贤侄何必见外。”徐崇怅然道,“当年若非王仲乾上表弹劾,官家或许不会迁怒到陆家,这是老夫管束不力,眼瞧着伯远兄落难,老夫爱莫能助,心中实是愧怍。”
陆谌眉目平静,不带一丝波澜,“家父获罪是受东宫牵连,无论如何,都与王漕台扯不上干系。”
徐崇抬眼,面色温和带笑,眼神却如鹰隼般紧紧盯住对面的青年。
“更何况,”陆谌迎着他的目光,唇边挑起了点薄薄的笑意,“晚辈在洮州从军,沙场凶险,几度经历生死,终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去者已矣,活着的人都应当朝前看。”
闻言,徐崇朗声笑了起来,将磨好的龙凤团茶细末轻轻拨入兔毫盏,取水浇注,“贤侄能如此作想,甚好。”
数汤过后,建盏中轻云渐生,缭乱袅袅。
徐崇不疾不徐地取筅击拂,似是随意寒暄道:“贤侄文武两器,佼佼不凡,若是谁家能得贤侄做东床快婿,怕是梦中都能笑醒了。只可惜……”
停顿片刻,他含笑看向陆谌,目光中隐有审视之意,“老夫听闻,贤侄在洮州时,似乎已娶了一房妻室?”
话音落下,他身后的那架屏风忽地发出一丝响动,短促,轻微,像是腰间玉佩轻轻磕碰了一下。
陆谌只作全然未觉,余光瞥过屏风下露出的一角蹙金刺绣披帛,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片刻,他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确有此事。但说来却是晚辈不孝,这门亲事不曾得家慈首肯,只能算是在外私娶,于礼法不合,亦作不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