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碟。
江羽了然道:“这份工还不错,时间灵活,离学校也近。我倒是想去挖矿,挣得还多,可惜赶不及回来上课。”
常泰戏谑地说:“你长得可不像个打工仔。”
江羽失笑地摇摇头:“不止这个,我外头还有三份活儿呢,要不要讲给你听?”
常泰哈哈大笑:“年轻真好啊!”
说着,又走过来拍了拍江羽的肩膀:“困难都是暂时的。小伙子,好好干!”
江羽却反问:“常哥,你也没比我大几岁,怎么没继续读书了?”
常泰耸了耸肩:“我要是有你那智商,能考来江大这样的学校,当年也不会辍学咯。”
他哼着小曲往外走:“今天你锁门!”
江羽下班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手机上有项凡好几通未接来电,甚至还有一条最后通牒的语音:【你再不回来,我就绑架你的狗!】
江羽没理那些电话和微信,看了眼时间,都快十点了。
他拔腿就往校园里跑。
音乐学院的教学楼里静悄悄一片,江羽熟门熟路地摸到最里面那间教室的窗外。
室内灯光明亮,程霏霏靠在一张椅子里,两只脚担在课桌上,正在闭目养神。
江羽倚着墙根,缓缓坐下。
每天收工之后,他都会跑来这个地方,偷听程霏霏拉琴。
有时候她非常投入,兴致很高,能意气昂扬地苦练一整晚。
有时候则像今天这样,大抵是遇到了什么瓶颈,先胡乱发一通脾气,然后便开始摆烂。
江羽隔着一堵墙静静地听着,从来不上前去打扰。
这是他一天当中最为放松的时刻。
只消看着她的身影,哪怕离得这样远,忙碌了一天的疲惫仿佛就烟消云散了。
江羽微抿着唇角,闭上眼睛,忽然听到程霏霏在自言自语:“我是不是永远也拉不好这首曲子啊?”
那语气中的伤感,令江羽心头一颤。
他立刻抬眼望过去,教室里的少女竟然抹了一把眼角,一团晶亮的水渍凝在她的腮上——她哭了。
程霏霏其实是被气哭的。
她刚刚在教室里睡着了,梦见自己在艺术节的台上演出,将曲子拉得乱七八糟,底下的观众都在喝倒彩。
她还看到李泽昱从人群里走上台,当着众人的面,毫不客气地指着她的鼻子质问:“就这?”
瞬间给她气醒了。
程霏霏抹了两把眼泪,梦中的羞恼还未散尽,衣兜里的手机忽然开始嗡嗡震动。
她心烦意乱地接起:“喂,哥。”
程皓南:“你人呢?怎么不在宿舍?”
“我在外面呢。”
程霏霏莫名有点心虚,清了清嗓子,想要打发她哥挂电话,却听对方说:“我在你宿舍楼下,天凉了,婶婶让我给你送厚被子。”
程霏霏看了眼时间,无语道:“你这个点来?万一我睡了呢?”
“少废话,你这不还没睡么!”
程皓南这厮,八成是给忙忘了,下班回家才想起来还有个给妹妹送被子的差事。
程霏霏只好从椅子里起身,讲着电话往外走,离开的时候,顺手关了墙上的灯。
兄妹俩的通话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
一片黑暗中,江羽从窗台下站起身。
他绕过郁郁葱葱的草丛,来到教学楼的正面,从大门走了进来。
轻车熟路地找到走廊尽头的练习教室,江羽轻轻推开门。
教室还算宽敞,四周摞满了杂物,屋子中央摆放着一套桌椅。旁边,程霏霏的曲谱正大喇喇地摊在架子上,等待着主人第二天再次光顾。
江羽走过去,目光扫过那纸单薄的曲谱。
从书包侧兜里抽出一只笔,江羽打开手机的电筒,俯下身。
今夜出奇得寂静,连风的声音也没有。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仿佛梦里的回音一般,眇眇忽忽,暧昧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