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不能主宰天生而来的气味的长短与厚薄的花朵呢?
现在走着走着,想着想着,看着看着,他却是懂了。
——以前是我对尔谖误会的深,以为她在冬季制作可以乱真的假花、是为了讨我欢心和求我夸赞,这会儿倒是认清了糊涂的是自己。
——女子为了追求爱意永存,比拟永生花也是有的。人比花娇,实则朱颜短暂,娇态难永恒;人输花香,无疑手制之香可的长久,鲜花之香留而不得。
“尔谖看得比我清楚。”
容若这般嗔笑自己,然后把握在手中的瓶中花取出,放在了房门外的栏轩上,只带了盛着半瓶水的花瓶入室。
*
单手推开门的那一刻,容若十分惊讶,亦十分惊喜。
他驻足,看见:
卢氏挪了一张不大不小的新制方桌到窗边,桌上放着一盏素铜底台支起的圆盏,圆盏之中,添加了已经调入过香料的灯油。
一根抹银色的灯芯浮在灯油之上,稍稍漏出圆盏的侧沿,却是极具美感,好似顾恺之画作当中的:柳叶遮眉,生动细致的容若无法用恰当的词句来描述。
容若不知不觉地走近,已然忘却自己手中还握着一只花瓶。
他站着,眸光温润地落在素铜灯台上,不忍坐下。
琉璃花瓶之无意识放下,片手之感极而触安静摆件,那是一份朴素的美、一份恬静的好、一份可遇而不可求的缘,三者同聚一桌间、双人中,难得温落心情、难得惜存记忆,须珍重。
卢氏不快不慢,照着她的节奏开窗的那一刻:
容若燃灯相引,温柔的带着三层过渡色的火苗安之若素,安然对斜阳。
瓶身琉璃采光,交融着反射着同时又接纳着守护着夕烧【注1】,相得益彰。
容若的嘴角渐起笑容,感动于爱妻所营造出来的好氛围中。
挑灯引斜阳,洒墨却输新词一篇章。
飘带随风起,灵动也归静中一盏香。
“尔谖。”容若唤着爱妻的名字,“谢谢你。”
卢氏回眸转身,近容若,“我瞧公子近来晚睡早起,连着黄昏的时间也少有空余,就想着陪伴公子一起静赏夕阳、静闻盏中香。”
“唯有你,才能深得我心。”
容若与爱妻相并而坐,对素铜明灯,对窗外落日。
“只是公子心注定了不能被情事和国事多全占,以至于公子苦恼于剩下的缝隙之中,该填补些什么?”
“诗词文章不足以度平生,花鸟鱼趣不能够随一世。”容若半身霞光半身影,“空出来的部分,就让它空着吧!是我自己不愿意去补它。”
“尔谖希望自己知夫君所想、解夫君心事,填补公子心阙之外的荒芜。”
“要是我有意藏着,或是你想的对也解的对,我却偏不承认呢?”
容若趣问卢氏。
他的神色明朗轻快,内心则有着不为她所知的自留地。
地面之上,是他所耕耘的或富饶或贫瘠的方寸海山、所布局的或晴朗或黑白的上下乾坤、所不能轻易供认的或实存或虚幻的左右愁绪。
卢氏道:“那我会把自己当作与公子同在的拓荒者,不求心田春华秋实,只求一隅长空无云,朗朗为尘世烟火。”
“云霞与空锦说如是。”容若指向天外,“我心缝隙亦说如是。”
时光细长,只记今日灯引斜阳。
人如旧,话还温,只是夜色降,茫茫复苍苍。
容若未动,未动的不止是身躯,更是自己所独有和所独品的情境。
——我终究是被尔谖所珍惜着的。
——从情到境,由境生情,情境情境,入情含理,专注相悦之境。
“尔谖你从未负我,我亦永不负你。”
容若在卢氏耳边说出了这句话。
*
次日。
容若在天微亮时醒来,却发现卢氏起的比自己还早,正坐在镜前借着烛光梳妆。
容若轻步走到卢氏身后,在镜中映出了自己的模样。
“夫人,我怕汉人朋友出入频繁,会打扰你休息,就叫了他们隔段时日再来。哪想你却闲不下,又是为我引来无限好的黄昏夕阳、又是起早为我熬煮莲子百合粥。”
容若看向正冒着气的、放在通风处的小炭炉上面的砂锅,接着清香味推测出了里面的美味。
“公子忘了?今日是无量仙君的诞辰,民间是有熬粥的习惯的。一碗好粥,清心正气,素养醒神,最是应该照着公子的喜好来提前准备和浸泡食材。心意到,食材到,煮出来的粥才能真正暖公子的胃。”
无量仙君?
容若不记得九重霄里住着这么一位神仙。
他就知道,这是卢氏有意说与他听的,像是福慧无量、前途无量、定性无量……之类的好意头,不就是她的侧面回应吗?
是那个时候的话题,今日自己终于从爱妻的行动得到了答案。
——尔谖,你觉得我是现在进宫谋差事好?还等到咱们的孩子出生以后,再做打算?
——希望公子得无量三宝,在君侧有佳策可出,以大清和康熙皇帝为重。
卢氏按握着容若放